[清空]播放记录
视频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本文章分集剧情倒叙更新
————————E7+E8—————————
8/10
拍的还行,不过结局意料之内的完美符合原著,埃琳娜的发布会上,尼诺,这个注定是要和这两个主角上半生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终于开始把魔爪伸向埃琳娜了。
很多朋友认为这部剧第二季水准略有下降,我表示同意,第二季确实在分镜头作用和配乐方面在吃老本,故事也显得略微有点疲态。但是还有人觉得这不就是普通国产狗血爱情剧的套路吗?至于捧上神坛吗?对此类结论表示遗憾。[L'amica geniale]显然表达的不止于此,如果你没有细致品味里面的细节,那么你只不过是如果浮光掠影一般走马观花罢了。
1.莉拉嫁给斯特凡诺时,犯了一些年轻女孩都会犯的错误:将对方物质上的讨好误当作爱情;以为嫁给一个有钱男人就能逃离不幸的生活;结婚太仓促,没能谈上一段真正的恋爱。莉拉爱上尼诺,一方面想借此逃离难以忍受的丈夫,以及一眼望到头的围绕着肉食店、鞋作坊、街坊八卦、商业斗争的沉闷生活,结果到头来,她引以为傲的物质生活瞬间灰飞烟灭,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们,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只有曾经的舔狗,恩佐,一个曾经把水果交到她手里的那个人,留在她身边。
2. 埃莱娜也犯了和莉拉同样的错误,第三部小说后续剧情她嫁给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只是被对方家庭的光环所吸引——那是一个在意大利享有声望的知识分子家庭。在她二十多岁刚结婚的那几年,她还不知道这样的选择会给她未来的人生带来怎样的痛苦。稍微剧透一下,在第三部中,埃莱娜也会发生婚变,她依旧义无反顾的投入到尼诺的怀抱,事实证明,尼诺不论何时何地,依旧是很糟糕的男人,他毁掉了两个女人的婚姻,比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埃琳娜的婚姻悲剧依旧上演,并没有因为她的渊博的学识和阅历得到改变,这种现象告诉我们,单纯的读书也并不能拯救你糟糕的婚姻。
对埃莱娜独立人格一直是最大的困扰。她的一生都处于一种卑微和依附于别人的状态,在那不勒斯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她被孤立,她还没有修炼出特立独行的勇气,她甚至想退缩,泯然于众人,对埃莱娜来说,独立人格一直是最大的困扰。当莉拉结婚后,她也想破处,当莉拉借走她的书后,她变得敏感和脆弱,当尼诺选择向莉拉表白,她选择用及其狗血残酷的方式惩罚自己用来排遣压力。
上帝赋予了你一个东西,必然会笑嘻嘻的夺走你的另一个东西,他赋予了莉拉超出常人的智慧,然而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的婚姻,莉拉走入豪宅又堕入贫穷。又聪明又容易暴走的莉拉,也许你就是另一个空间的艾琳娜。你们各自观望,没有胜负。最后你会发现,原来所谓的天赋,也不过是一本扔进火堆的蓝精灵小说罢了。她们从各自身上汲取能量和智慧,再去用自己的擅长项去刺激对方。感觉埃莱娜·费兰特在布棋,黑白棋子针锋相对,到最后,双方的身份却对换了。埃莱娜成了优等生漂亮的女人喜欢社交,莉拉不爱学习也变丑了不和人打交道。纵然如此,作者还是心疼莉拉的吧,不然就不会有了最后出的一颗棋子:她还在探索和学习,她为了自己兴趣而学,她拥有珍爱她的人,她不附庸任何人。她虽然穷,但是眼睛里有光。
————————E5+E6—————————
7/10
第五集和第六集迟迟我无法更新,原因很简单,这两集信息量太大,而且狗血情节轮番上阵,先盘点一下几个大事件:
1.埃琳娜破处,觉醒考大学离开那不勒斯。2.莉娜偷情,私奔,和尼诺决裂,回家。出自意料之外,HBO并没有选择拖延剧情灌水的方式来忽悠观众,而是一整个组合拳把国产剧韩剧所有的狗血套路依次用最短的时间展示完。
很多人乐于洗白莉娜出轨无罪论,或者很多人单方面指责斯特芬诺家暴,单纯的洗白一方指责另一方都是不可取的。斯特芬诺并不是单纯的恶人,莉娜也不是圣母白莲花,他们只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斯特芬诺想娶得是莉娜母亲那种唯唯诺诺的家庭主妇,莉娜想要的生活他给不起。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不是“七月与安生”式的女性关系,从第二部开始就能清楚地意识到,埃莱娜和莉拉不是一个人的两面——她们是两个人。她超越了女性关系,而是在写女性本身:读书的埃莱娜,早早结婚的莉拉,上一辈因为爱上楼上已婚男人而让全家陷入困境的疯女人梅丽娜,在丈夫的权威下无能为力的农齐亚,丈夫在狱中死去后自杀的朱塞平娜,忍受着不断出轨的丈夫的莉迪亚,还有埃莱娜粗鲁的、一瘸一拐、平凡爱她的母亲。同一个城区的女人相似的、不同的命运,通过两个主人公独立于所有那不勒斯女人命运的故事,相互补充和印证。
这里我要澄清的是,无论电视剧还是小说新名字的故事,都无意洗白任何一方把问题简单的归咎到一个人的身上,莉娜是人生更像一个悲剧,如同把一个精美的花瓶打碎并且没有被珍惜的下场,莉娜就是埃琳娜的另一条人生轨迹:莉娜和尼诺干柴烈火的时候,暗恋尼诺的埃莱娜为抚平内心伤痛,让尼诺的父亲开垦了自己的处女身。没多久,莉拉再次怀孕,她觉得孩子是尼诺的。她与丈夫摊牌、与尼诺私奔。但新生活仅仅持续了23天,尼诺就反悔了,他抛弃了莉拉。最后,当然莉娜的出轨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来,莉拉回到斯特凡诺身边,生活依旧鸡飞狗跳。不久,她从街坊那里得知了丈夫与艾达偷情的事实。一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莉娜也付出了自己明码标价的代价。
横向对比,埃琳娜是幸运的,她貌似没有得到渣男的垂青,自暴自弃,实际是尼诺给了埃琳娜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可以自由的羽翼般离开那不勒斯,试想,如果没有尼诺的放过,埃琳娜很可能会成为莉娜的翻版结局:怀孕被抛弃。所以埃琳娜是幸运的,她有着善意的指导,也有机遇和离开那不勒斯的家庭环境支持。
————————E3+E4—————————
8/10
第三第四集更新了,索性一次性更新两集的内容和感悟吧:
原著中丑小鸭”埃莱娜却向着自己的梦想尽情奔跑,终于考入大学,离开了那不勒斯。她自信地憧憬:“我作为单身女子,虽然戴眼镜,每天就知道读书,但我也会拥用自己小小的幸福:和尼诺手拉着手在镇上散步,或许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埃莱娜重新诠释了幸福的意义。
第三集莉拉终于变成了当初她最讨厌的那个样子,她当初因为天资聪慧和过人的才华博得老师们的认可,可惜,从她嘲讽埃琳娜开始,就注定了她已经沉沦在过去的老街里难以自拔,和老街上的市井少妇一样可悲可叹。不知道当初奥利维耶罗老师看到莉拉如此模样会是一副什么表情。第三集第四集主线是铺垫尼诺和莉拉的感情线,第一季两人是几乎没有交集的,所以第二季新名字的故事,尼诺注定要从第一季的1.5号男主逐渐扶正成为1号男主,而埃琳娜恰恰符合大众认知的所有普通女性角色的设定:脸皮薄,被动,容易被外界引导和影响,死不承认自己喜欢尼诺,当发现尼诺和莉拉有感情后,第一时间竟然想着撮合他们。
第三第四集比我想象的进展还要迅速,尼诺,这个注定和埃琳娜,莉拉要发生狗血三角恋的男人,终于在第四集结尾给埃琳娜致于狠狠的心灵创伤,尼诺暗恋的竟然是莉拉,而他们真的在莉拉怀了尼诺的孩子之后离家出走,在一起了。小说峰回路转,所有之前建立的各自归位的生活秩序,又被莉拉的新追求毁为一片废墟。必须承认,莉拉是勇敢女性,她坚定不移地追求自己所需。 这倒反衬出埃莱娜的从容淡定,她就那样看着莉拉与尼诺的恋情,依然自说自话地爱着尼诺。这便是我们所说的成长,爱过才知情重,伤过才知心痛。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时常会听到心碎的声音,就像这对那不勒斯女孩一样,但每个人依然坚定地找寻自我。
分析一下莉拉为什么会喜欢尼诺:
莉拉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影响,以及成长期间索拉拉家族高利贷多次充当村头恶霸的角色,让她对索拉拉家族有抵触情绪,然而莉拉被索拉拉家族马尔切洛所倾慕,而莉拉的父母为了能搭上这个好女婿,不顾莉拉的意愿强制性地讲女儿贩卖给马尔切洛。为了逃避,莉拉不得不委身于同样富裕的斯特凡诺莉拉结婚之后才发现斯特凡诺不过是个披着和善外表的暴力狂,和他的父亲堂·阿奇诺一样,稍有不满就会殴打莉拉。其实这一切早就有预示,童年时期斯特凡诺和莉拉曾有过一次争执,斯特凡诺早就在那时候表现出了粗鲁。不得不说,命运或许早有注定。
莉拉因为家暴和长期对现任丈夫的不满,很容易被尼诺这种外表忧郁,心事重重的学霸所吸引,他们都是具有一定文学天赋并且自尊心很强的人,更何况尼诺并不是善茬,稍微有点读过原著的应该明白,尼诺这种表面上忧国忧民,大谈人生社会理念,实际和女生之间亲昵,动不动主动亲别人的撩妹高手,无疑是最致命并且具有吸引力的男人。同样脱离不了父亲阴影的是尼诺,他是莉拉和莱农同时爱过的人。他厌恶自己的父亲萨拉托雷,却不可避免变得和自己父亲一样不负责任。莉拉和莱农都曾为他放弃过自己的婚姻,但事实证明,他只是一个很糟糕的男人。
剧透一下,在《新名字的故事》的结尾,责任逃兵尼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莉拉,莉拉再次坠入了贫穷的深渊。而在埃莱娜的新书发布会上,尼诺出现了……尽管HBO是否会以这个蒙太奇方式作为结局,但我相信,编剧会毫不留情地突袭女性成长的痛点,为每位读者,再现一次与闺蜜共同成长的经历。
——————————E2—————————
8.5/10
第二集的故事恰如其分的取名为身体,真是一针见血剧透了第二集结尾莉拉的怀孕。
节选自书本:
“男人们,被快感搞得晕头转向,几乎不动脑子在播洒自己的种子。他们被高潮控制,他们让我们受精。他们进入我们体内,然后抽离,然后离开,将他们的幽灵隐藏在我们体内,就像一件丢掉的东西。”(《离开的,留下的》)
我很高兴HBO继续秉承着每个角色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角出发看待问题,从而让整个故事更加回味无穷,你无法单独的恨任何一个角色,
1.莉拉怀着仇恨介入卡拉奇家的生意,在家里找各种机会激怒丈夫,以此发泄内心的愤怒,也挨了不少暴打。她怀孕,又流产。
2.莉拉的丈夫,斯多分诺,一方面要照顾肉食店的生意,养活自己一家包括莉拉一家,想让自己的子女继续过上流生活,对莉拉的不懂圆滑世故非常不理解,认为妻子不体谅自己,于是选择家暴,选择通过男子最原始的方式发泄情绪,走在路上怕被别人提及为什么没有怀孕消息。
3.埃琳娜,简直就是生活人情世故世界的你我他,情商低,告诉安东尼自己帮助了他,反而令安东尼勃然大怒,安东尼本身就自身卑微,妄自菲薄,如此更加玻璃心提出分手。埃琳娜听完斯多分诺的话后,劝莉拉反而遭到嘲讽,她试图站在两个立场上独立的思考问题,最后发现,自己也不过是无能为力的第三方路人罢了。我们跟随着时间前进,婚姻、孩子、婚外恋、离婚、成功或惨败、死亡、谋杀、文学成就。书中的人物,就好像古代故事中的那些人物一样,在自她们出生开始即被规定好的命运和试图想要掌控自身命运的努力之间,进行无止境的谈判。
第二集奥利维耶罗老师出境,病重卧床,眼袋青肿,面容可怖,晚景悲凉。埃莱娜抬头看到老师年轻时的夫妻照,也曾是一个明媚靓丽的女子。然后到许多年后,埃莱娜的母亲才懂得,曾经老师的坚持对埃莱娜的人生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是她让埃莱娜有了受教育的机会,有了走向不同人生的机会。在奥利维耶罗老师的一生中,帮助过的孩子一定不止埃莱娜和莉拉,但是成功后能想到去探望老师的却寥寥无几。
埃莱娜·费兰特妙就妙在,通过莉拉和埃莱娜的关系,写出了人和人之间层次丰富的情感。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美和丑同时存在。小时候讲故事,人物都是扁平的——这是好人,那是坏人。成熟以后再看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人,一个人有那么多面,总有几个面是见不到阳光的。越是亲密,就越在意;越是在意,就越容易被刺痛。莉拉和埃莱娜是这样,我和我那个朋友也是。
埃琳娜并不丑,她被索拉拉嘲讽四眼妹同时,仍是索拉拉兄弟尊重并且吹捧的对象,可就是那副眼镜,让她的青春期都充满着残酷的自卑,因为她的朋友,她终生的竞争者和依靠——莉拉,不仅不需要戴眼镜,而且已经出落得惹人注意。这种压力会随时变成对脆弱的家庭理想的控诉和利用。
“你看你做了什么?你打碎了我的眼镜,因为你的缘故,我不能再学习了,我再也不去学校了。”我母亲一下子僵住了,她正在打我的手,也像一把斧头一样停在空中,我的小妹妹艾丽莎捡起了眼镜,轻轻说:
“拿着吧,埃琳娜,你的眼镜没摔坏。”(《新名字的故事》)
——————————E1—————————
9/10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一句话: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开局五星,第一季经历了新婚丈夫的背叛,莉拉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对抗, 自然遭到了精神和肉体双重打击,男人们对女人暴力相向,女人们亦以暴力还击。女人们被背叛,不过有意思的是, 《新名字的故事》中的是16 岁的莉拉和堂·阿奇勒的儿子斯特凡诺·卡拉奇的婚礼。随着婚礼的进行,莉拉意识到她不爱斯特凡诺。而HBO巧妙的避开普通编剧的选择,把莉拉和斯特凡诺矛盾尽量慢热和铺垫,以至于内心的转变不突兀,放到了第一季的结尾,留下悬念引人入胜,第二季选择以那不勒斯小分队主角坐车回家作为第二季开场,埃琳娜吐槽婚礼后的感慨,能更让观众回味第一季的结尾莉拉丈夫的背叛。第一集故事线主要是以莉拉遭遇家暴,埃莱娜和老实人安东尼角色内心弧作为双线展开,以莉拉化浓妆准备重新见面前任追求者索拉拉画上句号。至于老实人安东尼是否参军?其实只是HBO噱头罢了,安东尼注定是和埃琳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老实人要有老实人的觉悟。
除了第一集强暴戏看的一脸懵逼,第一集以非常高质量的开局打开了第二季的故事框架,故事线以一种最自然,朴实无华的方式展开,其中所描绘的一切,关于角色,情景,历史背景等等,看起来和50年代的意大利古典新现实主义电影一样如出一辙,那不勒斯四部曲为什么会火遍全球,并且第一季评价如此之高?个人认为本剧没有任何用浮夸的演技和剧本试图赚取观众廉价的眼泪,换句话说,它巨大的情感力量是因为剧本的真实,它唤醒了对许多40,50年代那不勒斯历史的记忆,而HBO编剧仅仅是简单地复述和娓娓道来的叙述方式,让故事隐藏着大量的信息,克制而不凌乱。更好的是,故事虽以女性为主角,也描写了社会背景下性别的不平等,但镜头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以颇为冷静的手法呈现。作品没有悲悯,没有呐喊,没有抗争,越是这种平静的镜头,越能扎住人心,显得厚重。
—————————分割—————————
第一季第二季片头曲对比:
第一季片头曲和第二季片头曲出现非常大的变化令人吃惊, 第一季惟妙惟肖的人物选角和出色表演,电影级别的镜头语言,阴郁压抑的氛围营造,原著中埃琳娜叙述视点和内心独白的保留,在形与神上都近乎完美地还原了小说的文学气质。从第一个镜头、已是白发的埃琳娜接到莉拉儿子的电话,到最后一个镜头里,两个小女孩紧握着双手站在最可怕的邻居家门前,一个小时的剧集仅仅是在个别位置上调整了原著小说的叙述顺序。总体叙事紧凑连贯、一气呵成,而每一个日后关切到二人命运轨迹的重要线索,也被恰到好处地铺设于其中。
第二季片头曲明显由以前的暗色调转向暖色调,过去片头曲色调也值得一提。灰蓝色主色调加上姜黄色的副色搭配,画面显得复古而暗淡,呈现出电影胶片的质感,完美地展现了那个破败且阴郁的时代,而从第二季开始明显转变为柔光滤镜下的色调充斥全片:
莉拉丈夫:
索拉拉家族:
索拉拉家族最帅的男人: 马尔切洛·索拉拉·陈坤
继续索拉拉家族合照:
埃莱娜少见精干短发出现;
1970年代的政治骚乱 :
莉拉发型变了:
根据小说故事猜测片头曲的人物:
埃琳娜的感情线:从小暗恋尼诺,却在别人面前又不承认;之后看到莉娜结婚,心生不公,就与安东尼奥在一起,虽然并不是很喜欢,但一旦想到尼诺,心中便一直想着和安东分开,最后安东主动离开了莱农;之后在度假的沙滩上,因为帮着尼诺和莉娜幽会,自己和多纳托XX了,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这就是为什么莱农写了一本小说);大学期间又谈过一位弗朗科的男友,后来男友因为被退学了,他们也就分开了;第二部最后的男友就是彼得罗了:
埃莱娜和莉拉二人牵手开始,拥抱结束片头曲,值得一提,第一季末婚礼的那天早晨,有一场类似于部落仪式的瞬间,埃莱娜为莉拉洗澡。这个场景具有典型的费兰特风格——带着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动;
对比第一季PPT胶卷相机式设计:
那不勒斯四部曲”的野心并不止于赤裸和深刻地解剖女性的个体情感与命运,更串联起与同处一个社区的多个家庭乃至几代人在复杂的历史浪潮下不同的走向与宿命 。 从文学进入并以小见大地再现这种野心,同时描绘出人心的跌宕起伏与当代意大利政治、社会与文化变迁的波澜壮阔,让我们拭目以待。
不要忘记“莉拉”。
毕业在即,莱农要为即将开启的职业生涯早作打算。
多年苦学,品学兼优,就为了此刻面对校长时的踌躇满志,然而校长三言两语便如冷枪寒箭,眨眼间令莱农跌回谷底。
莱农希望自己能留校任教,而校长对她的“期盼”不过是小学任教。
或许校长劝告她一步一个脚印并没有错,但校长的话中显然藏有潜台词,而这潜台词代表的又是顽固却畅行于世的阶级意识。
校长说,每个人都是几代人精益求精的结果,质的跨越是很难的。这暗示着家庭出身、家族背景的重要性,阶级鸿沟的冷酷现状一语露出。
而莱农残留的方言口音只是无法在大学任教的借口而非理由,因为残余的方言口音并不至于影响教学能力的发挥,因此这是一种歧视。方言指涉地域,方言歧视就是地域歧视,地域歧视仍然是阶级鸿沟的体现。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北方人看不起南方人,因为城里人和北方人自视上流。
长沙方言中有一句刻毒的歧视用语“乡里鳖”,指一个人没见过世面。倒也没错,乡里人是不如城中人见识的世面大。但城市与城市之间也自有鄙视链,地区与地区之间又有鄙视链,东方与西方之间还有鄙视链,一环套一环,无穷无休,可笑可悲。
所谓阶级鸿沟有时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鸿沟,倒并不一定歧视者就真的居于上流,而被歧视者就一定居于下层。也就是说,有的人,只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强。“觉得”,很有意思,也很重要,有的人还真就靠这两个字撑活一生。颜与财均难比肩黄教主,但我可以将我幻化为黄教主,因为我只需要我觉得。
校长的势利话语即可见当时意大利的社会风气与社会心理,社会关注的不是你自身怎么样,而是你出身怎么样。
不论校长还是同学,他们自我定位为大城市的知识阶层,而莱农只是一个出身南方落后城市的土妞。你何德何能,轻易就要实现阶级跃升,成为我者中的一员?如果你轻而易举实现阶级跃升,那么我者的心理优越感将焉附?没有他者何来我者?正因为有了你的粗鄙,才对照形成了我的高贵,因此阶级界线越明确越于我有利。
社会不公平往往于上层阶级有利,所谓社会不公平即上层阶级相对下层阶级或主观或客观——但最终一定被主观认可——形成的规则不等。在不公平的社会中,上层阶级要么是规则的制定者,要么是规则的维护者。而这一规则因为必然对他们更有利,所以是不公平规则,这一规则发出的是上层阶级的声音,而不是下层阶级的声音。上层阶级通过这一规则向下层阶级做出约束、统治、裁决。当然,上层的上层有更上层,下层的下层有更下层。上层下层,本身就是俄罗斯套娃,并非一刀切为两分,这是阶级社会更值深悲之处。
晋身规则是这套算法中的一份重要脚本。上层阶级身为利益阶级,共同瓜分从不公平规则中溢出的利益。而不论利益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只要有更多人参与瓜分,单位利益理论上就会变得更少。因此保证利益阶级人数的有限,是利益阶级永远的选择。
利益阶级内部通过婚姻、生育新增的利益人员都是相对容易被接纳的,因为这些新增人员与原有利益阶级之间有紧密相关的血缘纽带。血缘是家族基因延续的线索,基因延续才能保证自身利益的永续,因此这样的利益人数增加对本利益阶级的每个家族都有利,也因此这样的利益人员增加方式会被轻易地接纳。
但阶级跃升——更下层阶级成为更上层阶级的成员——就很难被轻易接纳了。道理简单之极,因为对利益阶层来说,你与我毫无瓜葛,却要从我的利益拼盘中分走一杯羹,我凭什么乐意?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利益阶层的溢出利益,就来自于维护阶级鸿沟,他们当然要紧守住这条鸿沟,令它不可弥合。因此,下层阶级想要跻身上层阶级的努力定会受到上层阶级的强力排斥。当然,这里谈的是通识与主流,因此不求说理的万全无漏。事实上,无论你高低贵贱,一旦你对所谓阶级的概念不屑一顾,阶级理论对你已经失效,它不再能将你囊括在内,因为你不再是它的样本,你已经处在这套观念体系之外。
看似矛盾却辩证的是,阶级社会既是事实层面的阶级社会,也是心理层面的阶级社会,个人想要突破之就不应该继续循这条轨道前行。但莱农还没有想过要从自身超越它的可能,因此观念革命将会继续践行。
走在这条阶级轨道中的莱农,一如满心准备怒放却被一场寒霜当头痛打的花苞。她的心灰了,便觉得身上衣服的光彩也褪了。而那烙印着阶级和出身的语音成为她更深的禁忌。这比因为自卑而沉默寡言更可怕,因为她回避的已是语言本身。她怕的不仅是他人的眼光,还有那些滋养她、归属她的事物。语言、乡土,是我们的根和血脉,它们定义我们、哺育我们,让我们不论漂浮多远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那永恒的坐标,这坐标令我们永远不会因失去方向、失去身份而迷惑。因此,语言和乡土已经内化为我们身体珍贵而稀有的一部分。
而莱农在否定甚至憎恶自己的语言和乡土,亦即她在否定和憎恶自己。自我否定的话,还怎么可能自我建立?
走在校外街头的莱农与自己的同学之间发生了一阵对视,看对视的戏码看的就是目光。
目光是有趣的东西,目光中可以发射出蘸裹着傲慢、轻视与嘲弄的上流气味(同学),目光中可以流露出卑微、胆怯的弱者气味(莱农),目光中还可以喷涌着愤慨、正直的仁者气味(彼得罗)。
彼得罗虽然像一只笨拙的鸭子,却是不可貌相的世家子弟。但独处的彼得罗与那些华而不实的同学不同,他能看见莱农内在的学问和天才,当然还包括莱农外在的美貌,因而他爱她,这爱甚至带着崇拜。普遍存在的阶级意识,在他身上并不存在。
彼得罗为自己未能捍卫莱农的名誉而道歉,但卑弱者自身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值得捍卫的名誉。这就是上头强调过的,因为莱农自己就走在这条阶级轨道之中,她还没有反思过这套规则和规则背后的潜意识。
从彼得罗这里,莱农初次了解出版这件事,成为后续莱农出版小说的引子。两人还聊了一下古罗马诗人贺拉斯,这是莱农毕业论文的主题。从莱农一路所学来看,莱农的专业是西方古典文学,这样的专业客观上便会奠定她的文学功底,因此她后来偶成的文学作品并非那么偶然,也并非只得益于莉拉的启发。说到底,莱农还是太过妄自菲薄了些,她看不到自己的出色,才会一直卑微而敏感地活着。老年莱农的画外音频频在暗示我们她多么平庸,实则我们不要被她骗了,那只是懵懂未醒的青年莱农对自己错误的定位。
复活节假期,莱农无法静心写论文,因为更大的现实如同一床十九世纪的旧被褥,闷住了她:为了逃离那死水般的乡土社会,她如履薄冰,好歹越走越远。可是现在,她面临的命运是所有努力被一掌拍散,她必须买一张返程的火车票,重回那不勒斯,做一个小学教员,重履奥利维耶罗的命运轨迹。
她忆起弗朗科对她的鼓励,他曾是她生命中的主心骨,而现在她只是一团软绵绵的肉体,她感到丧失之后的悲伤。
但转眼之间她又开始怀疑,和弗朗科在一起的日子真有那么美好吗?是不是存在自我美化?那些屈辱、厌恶、痛苦、强迫可曾稍减?为什么会自我美化?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学会独立自主?是不是连最幸福的时刻也经不起仔细推敲?
她发觉了其间的矛盾和辩证。一股书写的冲动驱使她坐到书桌前,将自己思想的冲突诉诸笔端。
此时我要问一个有趣的问题,莱农的新识新知是自发自生的吗?请注意,莱农的思想触及的还是一个关于美的思辨。美就是美吗?美有没有外在与内在之分?若有,美的外在之下会不会隐藏丑的内在?
海岛星夜之下,众人沉醉于良辰美景之时,只有莉拉好似漫不经意地说:“我看到的只是在一潭沥青中闪烁的碎玻璃片,我感到害怕。”这触发了莱农对美的重新审视与定义。对美的真伪、表里的思辨延续到莱农与多纳托发生关系的夜晚,在毕业答辩时由莱农总结陈辞。
此刻,莱农将这个问题与自己的人生、追求、价值观都结合起来,发出更深刻的追问:什么是幸福?我幸福吗?幸福是活在他人眼中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幸福是完成父母的期望还是完成自己的梦想?幸福是遵照社会准则活着还是遵从内心而活?幸福由他人定性还是自己定义?
发问即思考的开始,当一个人开始对自己发问,思考开始了,新的生命亦从旧的躯壳开始萌发。
不只是莱农会思考这样的问题,每一个对自身发动认知革命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美?美会不会发生变异?美会不会为人利用,经人曲解?美与丑会不会孪生抑或媾和?美既为美,又为何会为丑玷污?
在初作亦是绝笔《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出版后,林奕含在镜头前做过一次透彻的自我陈述。这段十几分钟的自我陈述逻辑密度与力度相当之大,她对语言,对美作出层层发问,层层作答,其深刻足以令人深省。我想将这段视频资料分享给同在发问,同在作答的朋友。(林奕含自我陈述)
二十天后,莱农的自传体小说完成。但她并不能判断这部作品的价值,她只感到一种舒喟的畅快。
彼得罗邀请莱农与自己的家人共餐,餐桌之上,彼得罗一家人展开热辩,彼此观念有别,却始终风度谨然。为免露怯,莱农选择默然不语。
比萨学院的校长出现在侧,对彼得罗的父母恭敬有加,却有意无意忽视了莱农的存在,也许他真的没有注意到莱农,因为他不会相信莱农会坐上这家人的餐桌。相比较而言,他“只配”站在一旁,弓腰哈背,而对方并不为其谄媚所动。这就是阶级意识的讽刺之处,也是为什么我说,阶级社会也是心理层面的阶级社会。
希望获得认可的心理短暂消灭了自卑导致的沉默,莱农终于张口批判了二战中美国对日本本土的核子轰炸。这一观点应该与她阅读罗伯特·杨科的《广岛第二天》有关,这是一本她带到伊斯基亚岛上的书。
但莱农的观点仍然停留于模仿,她一直以来的人生就是持续不断的模仿,模仿莉拉,模仿尼诺,模仿玛利亚·罗莎,模仿到自己仿佛成为他人的赝品。
当彼得罗的父亲提出愿给予帮助时,莱农似乎是希望得到帮助的,但彼得罗认为她不需要,替她挡了回去。
彼得罗对莱农的爱是毋庸赘述的,值得琢磨的是莱农主动对彼得罗的亲吻。莱农爱彼得罗吗?如果爱,这爱与对弗朗科的爱有没有区别?要知道,莱农对弗朗科的爱解释为依恋更为合适。莱农在同弗朗科分别后的心理语言有这样一句:“我从未觉得他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仿佛当初成为恋人时,她就清醒地知道自己对弗朗科的感情并非只是爱情这么简单。
此时莱农对彼得罗的感情又岂会简单?但这里只会分析心理,不会附会阴谋论。莱农不至于用卑鄙的手腕,企图借力彼得罗家的高枝,纵然她希望得到帮助也只是人人皆有的正常心态。应该留意的是,莱农是否在拿彼得罗替代弗朗科,也就是说,她是否在重新寻求一根值得托付和依恋的主心骨。这本无可非议,所谓爱情或多或少有此成分,无论古人今人。爱情的不可解释,不在于它不可解释。它不是太过单纯浓烈以至于不可进一步分解,而是它太过复杂多义以至于任何解释都是一种偏义。
莱农和彼得罗的感情应该在第三部还有更多展现,目前说到这个地步我想已经足够。
莱农以满分成绩完成学业之后,她与彼得罗的约会也已持续了一段时间。彼得罗询问莱农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莱农是恍惚的,她说不知道。她没有说谎,正因她对爱情没有清晰的定义,正因她将爱恨离合的权利都交付他人手中,所以她对此没有主见。简而言之,莱农自己还不是自己的主宰。边界感的未健全源于她自我的未健全,她并非不负责任,而是将权利完全让渡给了对方。没有权利,何来责任?
交换礼物时,彼得罗送给莱农戒指,莱农送给彼得罗小说手稿。也只有当心中不可企及的男性如此明确示好,自卑的莱农才敢明确了这份恋情。但名门俊杰彼得罗即将奔赴都灵的大学,而失意的莱农只能回到无法逃离的那不勒斯。莱农对这份爱情不敢寄予更多奢望,但彼得罗坚定给了她力量。
比萨斜塔下的吻,宛在暗示这份爱情,看似失衡,实则平稳。
重回那不勒斯的火车上,莱农眼前的风貌先行暗淡下去。这里有的是抽烟与酗酒的男人,耗尽精神的女人与她成双成对的孩子。人们衣衫陈陋,言语粗鲁,满面苦楚。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不想面对的一切,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但那不勒斯一直在起变化,贫民区也终于起了变化。绿茵茵的公共汽车开入拱桥,车轮下是敞阔的柏油马路,巨型丝袜广告屹立在前,更远处脚手架与塔吊林立。“要想富,先修路”,交通是重要的经济区位因素。而女性广告吹来的是开放的新风气。
被父亲带着满大街遛的当头,莱农再次瞧见了旧乡亲的现状。
莱农和莉拉的父亲费尔南多远远打了个照面,费尔南多胸前系挂着脏兮兮的袍子,看见学成归来的莱农,羞耻地低下头去。索拉拉已经将鞋转移到工厂生产,费尔南多可能已经失去城区的工作,回到贫民区来重操小作坊了。
人们纷纷望向本区第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学毕业生,眼中赞赏、玩味、审视、漠然、迷惑,无所不有。
然后莱农看到了肉食店门口的斯特凡诺和艾达,艾达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莉拉呢?莱农瞪大双眼,自知剧变已生。
回到家中,莱农听母亲转述的八卦,而母亲听来的八卦又早经旁人几道转手,事实已经变成段子。
对莱农的婚姻父母并不懂得多少,但既然女儿已经自立,她的事便不再多管,欣然于她给家庭带来的荣耀就好了。
奥利维耶罗老师离世,老师临终前托人寄来的包裹中,有莱农小时候的成绩单,还有那本《蓝色仙女》。老师将它寄给了莱农,但老师是寄给莉拉的。手绘封面用色与造型均似梵高风格,这不太可信。自发地像梵高这样画星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背后是观看与呈现观念的双双改变,但不必提它。
那篇小故事的字行间,满是老师赞叹的朱批,原来老师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
更令莱农蓦然惊觉的是,是莉拉启发了她的写作。小时候,莉拉的大脑就异常活跃,现实的素材在她脑中勾连、想象、变形,成为攫人心神的故事。比如莉拉故意讲阿齐勒吃人的故事恫吓莱农,比如莉拉用她敏锐的眼睛捕捉到现实中索拉拉与卡拉奇的明争暗斗,还原出阿齐勒被杀的情景。后来的《蓝色仙女》又很有可能是莉拉阅读《小妇人》之后的浪漫想象。再后来,莉拉的写作并未中止,那些笔记本记载了她辍学以至婚后的经历与成长。
如果莉拉是那个说故事的人,那么莱农无疑就是那个听故事的人。莉拉对莱农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莉拉的经验与思想,想象与能量,好似脉脉静流,汇积、容蓄在莱农的心池。当莱农的经验与情感也累累厚积,内心与现实的矛盾疯狂对撞,终于心池堤决,开始汩汩冒腾、滚滚流淌。于是莱农的自传体初作下笔成书。
莱农认为莉拉那几页文字是她整部小说的秘密核心。岂止呢,莉拉的生命也是莱农生命的秘密核心。
彼得罗来信,莱农的小说受到他母亲的青睐,打算将之出版,莱农喜悦不已。彼得罗只是认为其中有些部分“有点过火”,委婉建议删去。
打完电话之后,喜悦被复杂的情绪取代,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给予自己最多灵思的好友。凝立,远眺,时光仿佛回到童年。破败的大楼,灰尘的大街,两个小女孩依偎在石椅上,多么用心地阅读,那本《小妇人》已经翻烂了。然而汽车穿行,商店招牌簇新,整个环境其实早非昔时。忽然,女孩们起身,奔入人群、巷弄,一闪,不见。莱农知道,自己必须找到莉拉,因为莉拉对她的生命是多么重要。莉拉是她的源泉,莉拉是她的动力,莉拉是她的勇气,莉拉是她的导师。
莱农找到清楚莉拉下落的艾达,现在她是新的卡拉奇女主人。她也开始做和莉拉在这个家的时候相同的事,请莱农喝咖啡。这样的雷同仿佛在将无数家庭女性碾平在一张纸上,失去面目,失去性格,成为同一个人。
艾达似是相当自得于自己能将莉拉取而代之的,大谈自己的英勇往事。
在艾达甚至其他女人眼中,莉拉自然是贫民区最出挑的女人,虽然吉耀拉嫁给了索拉拉,但莉拉可以无法无天,吉耀拉却要看店,而且男人们关注的都是莉拉。从艾达的角度而言,取代莉拉自然值得自负,但她不会理解,其实莉拉根本不想跟她争。
艾达将自己上位豪夺之事视为勇敢、新潮、真爱之举,但她也不会理解,莉拉对爱与自由的追求。
莉拉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艾达,她能感到艾达对斯特凡诺的爱远超自己,因此她选择避让。
但斯特凡诺暴打了艾达一顿,这时艾达才对莉拉生出同病相怜之苦,两人坐在一起喝甘菊茶。
如果艾达能够理解莉拉,就不会夸小里诺长得像斯特凡诺。莉拉离家之事是不可能瞒过谣言的耳目与唇舌的,外界一定在传莉拉婚内偷情,带回来一个野种。因此艾达强调小里诺是斯特凡诺的孩子,的确是在恭维莉拉。但人们都不知道,顾及颜面的只是斯特凡诺,莉拉根本不想隐瞒这一事实。
艾达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怀孕的事说了出来,她不期待莉拉的宽容,却不曾料想会得到莉拉的谅解。莉拉知道单身女人养育孩子的不易,她抱着巨大的同情心,和对人生、婚姻更通达的理解,友善地对待艾达。
斯特凡诺得知艾达怀孕之后,瘫坐在沙发上,望着艾达隆起的肚腹,这不是他想面对的一切。他想拥有的是受自己支配的女人与婚姻,一个不行,就找另一个,但婚姻的表象必须维持住。法律上没有离婚的条文,因为离婚是一种耻辱。但现在,他连表象也无法维持住了。
莉拉带着孩子,一文不取,干干净净,离开了这所房产,莉拉实在是思想与行动高度统一的女人,她始终践行她自己。
艾达将莉拉的地址交给了莱农,她还特意嘱托莱农告诉莉拉:自己并没有拦着斯特凡诺去看孩子;索拉拉很危险。艾达的善良、可悲、可怜,都在这里了。
这时,孩子醒了,艾达叫她“玛利亚”,这是斯特凡诺母亲的名字,斯特凡诺找到了一个顺从自己的女人。艾达苦涩地一笑,起身去照顾孩子,她并不快乐,她只是另一个牺牲者。
莱农寻往莉拉的住处,一个比原来的街区更贫陋的地方。
如果你敏感一点,一定能发现这一集的莱农与之前的她在气质上悄然变化。不单在于她开始更为成熟的装束——短发、大衣、提包、高跟鞋,更在于她挺胸健步,在于她高声怒斥下流的乘客和这座“死性不改”的城市。
这是莱农自身的质变,但也是为了使莱农与莉拉之间产生戏剧性的对比。
莉拉当然不会马上就出现,这是蓄势的文法,但莱农先看到了莉拉的生活环境,我们对莉拉如今的处境已产生不安的预感。
穷街陋巷,断壁残垣,灰暗的屋顶。滞留街边的孩群,工厂区的废烟上接云层。那不勒斯改变了吗?那不勒斯改变了,但更多的是不变。
令人略觉欣慰的是莉拉的小家经营得齐整、温馨。恩佐睡在外边,莉拉母子睡在里间卧室,更重要的是小里诺健康活泼。
房东老太太对索卡沃家的点评又是横绝一笔,令人后怕。若莱农与布鲁诺相处时没有尼诺和莉拉在场,会发生什么?
索卡沃灌肠厂,脏乱、血腥、粗放的所在,待宰的猪只,冒犯的门卫,笨重的活计。
门卫说莉拉在剔骨间,剔骨的工人告诉莱农莉拉在搅拌室,要么也可能在灌肠间。换来调去,莉拉在工厂也还是无法与人和睦相处。
剧中莱农感受到的时间跟我们一样漫长难捱,这细细塞掖进冗长时间的细节不断铺垫莉拉令人忧虑的现状。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正吃力地将肉块搬进推车。
那一刻,莱农的心收紧。而莉拉憔悴的脸上旋即绽出真挚的笑容,朝莱农走来。
莱农马上告诉莉拉自己的小说将要出版的事,莉拉低头缓慢地亲吻了莱农的手,并祝福她。莱农的眼中流露出倾诉的欲望,但她没有将小说的内容说出来,也没有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是你驱动了我的书写。
布鲁诺的品行从莉拉口中再次得以印证。
莱农告知莉拉奥利维耶罗的死,莉拉只是转头快步走开,以冷漠封闭真实的内心。
当莱农提及《蓝色仙女》时,莉拉已经忘记了这篇作品。她佝着背,双腿跨坐着,双手绞叉着,用拳头承接肺中的咳嗽。
莱农将《蓝色仙女》拿出来,肯定莉拉的天才,并终于将自己创作的秘密核心向好友道出。但莉拉已经不承认自己的天才,她将自己降格在平庸的泥沼,看起来真已认命。
但即便平庸的莉拉身上也会不经意露出希望的裂缝,有如云翳的金边,有如面前这盆在她蓝色工装之上跳跃的熠熠火光。恩佐在学计算机语言,而莉拉在陪他学,这是一件走在时代前沿的举动。
但莉拉对恩佐没有强烈的情愫,她说的是“喜欢”,但不是“爱”。她还记挂着过去的情爱吗?
临别,莉拉用力地抱住莱农,紧闭的双眼渐渐苦涩,火光隐没在她糙粝的面容。莱农的双眼也闭着,整洁的头发,精致的妆容令她显得祥和,火光平静地在她脸上敷匀。
此刻的情谊再次凝固,她们谁也不想离开谁。但含情的目送饱含再多深情,也无力扭转背道相去的事实。你身登云梯,我身陷泥涂。
就像小时候那次同读《小妇人》之后的分别一样,命运在此早已背转,我当时将这组正反切摄命名为“命运的分裂”。虽然我们不相信宿命,但是我们也相信宿命。
莉拉随意翻过几下,将《蓝色仙女》投入火堆,大步离去。一个天才的文学家,永远地死了。蓝色仙女,杀死了蓝色仙女自己。
当莉拉的《蓝色仙女》烧成灰烬,莱农的著作诞生,一死一生,死中孕生,画面的承接道出两者间的息息相关。
神色紧张的莱农坐发布会上,对自己的作品并无自信,尽管主持人卖力地宣讲这部书有多么出色。
在座有学者对莱农的作品提出负面批评,认为其题材老套,不过是诉苦文学而已,更将她书中对性事的直述归结为商业化的淫秽笔调。根据他的评语,我们也从侧面得知了莱农书中写了什么,彼得罗顾虑的是什么,而且我们确证这部小说是自传体裁。
刚入行的莱农被贬损得几乎哭出来,却无力为自己辩驳。此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挺身而出的是留了一部切·格瓦拉式髭髯的尼诺·萨拉托雷。他痛骂那名学者身上守旧的教会习气,对着莱农高唱赞歌。视点在两人之间绵密切换,彼此在对方眼中愈加迫近,“八只眼睛”脉脉含情。
噗嗤一声,莱农抑不住内心的春声。
黑场,片尾画幕进,颜色是莉拉身上饱满的工装蓝。而这种蓝,实则就是高贵的宝蓝。即便堕入灰尘和泥淖,莉拉永远是作者慷慨讴歌的蓝色仙女。
蓝色,是本剧贯穿使用的一种服饰颜色,莱农与莉拉均穿过,但风格对照强烈。大多数时候,穿着蓝色的是莱农,总体而言,她穿蓝色时是静谧、娴雅,富于希望的,这正是莱农的人生道路呈现给人的感觉。而莉拉在人生的两度转折时期也离不开蓝色。在辍学后与结婚前一段前途无着的苦日子里,她穿着一身灰蓝;在离家出走,沦落在苦力工厂后,又是一身代表工人无产阶级的工装蓝。但如前所说,这也是高贵的宝蓝。莉拉灰扑扑的蓝色,实则是深藏在灰烬里,从冷焰中升腾的希望。(对蓝色的解读,诸位也可以看看“lilypear”在豆瓣的一篇剧评《尾声中的颜色 | 谁会成为蓝色仙女》)
莉拉的人生是一路辛酸一路挫磨,看上去总在往地狱深处降堕。但从历史的高度来看,莉拉的人生有着如琥珀般珍贵的价值。女性走向现代的历史进程,写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奋进凯歌的“埃莱娜·格雷科”,一个是奋争败亡的“拉法埃拉·赛鲁诺”。这两个名字合起来,才是一部完整的近现代女性史,缺一不可。让我们简单粗暴地说,没有莉拉,何来莱农?没有倒在黎明前的血泊中的莉拉,何来冲破黑暗走向现代的莱农?用一个象征性的修辞句,莉拉之后的女性,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莱农。是的,你也是。终有一日,纯净、明亮的蓝色旗帜将飘遍全球,那时候,请别遗忘,那是一身灰蓝的莉拉从灰烬中升起的。
I Will Not Forget You - Max Richte
感谢尽心译制的弯弯字幕组,感谢用心阅读的读者。请继续关注我对其他作品的点评,让我们将“细说”进行到底。
影评均首发于公众号:段雪生
全剧我生了一次气,是莉拉和莱农从老师家回来的路上,莉拉抚摸着斯特凡诺的头发大肆嘲笑莱农。最后她没有和莱农告别,叫嚣着坐在跑车里绝尘而去,不如下车为莱农开门并道歉的斯特凡诺文雅。那一瞬间我在莉拉身上看到了城镇那些妇女的影子,粗俗且善妒。
全剧我打心底敬佩莉拉的一次,是分别多年后,订婚并毕业的莱农来到香肠厂找她,我以为她会冷漠应对,可是她却紧紧拥抱了莱农,认真询问了莱农的现状,并真诚的祝福她。说起自己,也是平淡中带着兴冲冲的劲头,全程没有尖酸刻薄一句。
嫉妒莱农时,她穿着昂贵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容,镜头把她拍的狰狞而丑陋。工厂见面时,她穿着工装,素颜的脸冻得发红,却格外美丽。
是生活的重锤让莉拉变柔和了吗?看完四本书的人知道不是的。
是,嫉妒莱农时的莉拉,看似拥有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一无所。她不爱她的丈夫,她不在乎精致的房子和漂亮的衣服,她没有学识,听不懂莱农他们在说什么。她每天困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无从下手,混沌生活。
工厂工作的莉拉,靠自己赚钱,因为在冷冻室能多赚10里拉而高兴。有喜欢的人,因为和他一起生活而高兴。在学习,因为自己在进步而高兴。她内心满意自己的生活,不在乎其他工人讨厌她,不在乎工作辛苦,不在乎趁机吃豆腐的流氓,并对取得优异成就的好友说,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唯一能驱逐嫉妒的,是对自己满意。
当我们真的满意自己,满意自己的生活时,内心是柔软的。遇到看不惯的行为,想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也就过去了。
我们疯狂嫉妒,浑身是刺,只是在借着批判别人的行为发泄着对自己的不满,掩盖对自己生活的无力。
看似莉拉面对自己狼藉的婚姻时略有踌躇,但她做的那些事情放在那个年代,是无比的勇敢和先锋。
而现在有的女孩,却连离开不爱自己的男生的勇气都没有,却连辞去一份不合适的工作的勇气都没有,却连爱一个人的体会都不曾有。
又怎么会对自己满意呢。
在上线仅两集的前提下,备受观众期待的意大利电视剧集《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便斩获了豆瓣高达9.6的观众打分。
尽管由于该剧目前仅在意大利本土平台Rai播出,3月16日才会正式登陆HBO,北美的主流媒体暂时无法给出相应的评价;但该剧在国内评分网站上能够获得如此高的推崇度,也仍旧在所有人的预期当中。
显然,一方面是因为第一季的制作水准和对同名原著的还原度已经达到令人叹服的程度,第二季的质量自然值得观众的信任;另一方面,《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对应的正是风靡全球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中外界评价最高的《新名字的故事》,其剧情精彩程度只会高于、不会低于第一季。
这部由HBO与Rai Fiction等多家意大利制片商联合打造的电视剧集,改编自埃莱娜·费兰特在新世纪10年代陆续出版的四部相联系的小说《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被称为“那不勒斯四部曲”。
纵观“那不勒斯四部曲”,展现的是两位女性长达半个世纪的往来,以及围绕她们展开的意大利社会变迁的素描。《我的天才女友》是整个故事的开端,讲述了她们在那不勒斯贫民区从童年过渡到成年的一段漫长而困苦的时光。
整部剧是以埃莱娜·格雷科(又称莱农)为第一叙述者视角展开的。年幼的埃莱娜是学校里的尖子生,优秀的表现和乖巧的性格使得她备受老师的喜爱,直到另一个女孩莉拉的出现,埃莱娜的生活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莉拉聪慧过人,堪称天才,她以自学的方式识读和书写拉丁文,这在一所学生都还稚气未脱的小学里是一件大事。莉拉的出现使埃莱娜感受到危机,她嫉妒莉拉的能力,但同时又被莉拉不羁、率性而为的性格吸引。埃莱娜想和莉拉成为朋友。
在两位教师组织的一次女生班与男生班的知识竞答比赛上,莉拉和埃莱娜不出所料成为女生班的答题代表,而男生班代表则是阿方索和尼诺。阿方索是本地有钱有势的高利贷放贷人堂·阿奇勒的儿子,谁都招惹不起这家人。
答题环节莉拉出于顾虑没有过多地展露自己的锋芒,但却仍未避免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阿方索因答题表现差劲遭到了同班男生的羞辱,莉拉因此受到迁怒,被阿方索的年轻气壮的哥哥斯特凡诺毒打出气。
手无缚鸡之力的埃莱娜在这时主动上前帮助莉拉,却也遭受到暴力。因为这件事,埃莱娜和莉拉的关系迅速被拉进,她们很快成为社区里最要好的一对朋友。
随着升学考试临近,埃莱娜和莉拉的命运第一次出现分歧,是继续读书还是辍学,选择权掌握在她们父母的手里。尽管埃莱娜母亲反对埃莱娜上初中,但父亲却举手支持;而莉拉非常想要上学,却被鼠目寸光的父亲呵斥,倔强的莉拉因表决立场遭到了父亲的暴力。
最终结果是,埃莱娜顺利上了初中,继而是高中和大学。而莉拉小学毕业后便去父亲鞋店帮忙,闲暇时则去当地图书馆借阅书籍,哪怕不再上学,莉拉的天分也未消失。上中学后,埃莱娜和莉拉的关系变得冷淡,莉拉嫉妒埃莱娜能够上学,而埃莱娜为莉拉的疏远伤心不已。
僵持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些意外,她们很快恢复过去那般的亲密,继续分享彼此的快乐与痛苦,埃莱娜和莉拉注定是彼此最默契的朋友。长大后的莉拉落落大方,成为美丽的少女,埃莱娜同样姿色不逊。她们身边的追求者多了起来。
莉拉的追求者是帕斯卡莱、马尔切诺和斯特凡诺。帕斯卡莱出身贫寒,打算加入共产党事业;马尔切诺是社区最富裕的索拉拉家族长子,莉拉讨厌马尔切诺的张扬跋扈;曾对年幼时的莉拉大打出手的斯特凡诺是视财富于一切之上的商人,他爱莉拉,莉拉也并非对斯特凡诺没有好感,只不过她清楚斯特凡诺对金钱利益的爱甚于对她的爱。
作为整个家庭的牺牲品,莉拉最终接受了表现上诚意满满的斯特凡诺的求婚,她以为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光明,婚后经济基础的改善将给予她追求独立的机会。然而斯特凡诺为了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一再做出令莉拉心灰意冷的事,婚礼当天马尔切诺的到来更狠狠羞辱了莉拉一番。
而《新名字的故事》紧接着这场令莉拉不悦的婚礼展开。婚礼结束后,满心欢喜的斯特凡诺载着莉拉去豪华酒店度蜜月,在这段时间里莉拉不耐烦、不对付的态度惹怒了斯特凡诺,住进豪华酒店的第一个晚上莉拉便遭到斯特凡诺的暴力。
莉拉回到社区后,斯特凡诺和莉拉家人对其脸上的淤痕视若无睹,除了埃莱娜,没有人再去过问。斯特凡诺和莉拉的矛盾也愈演愈烈,随之而来的是莉拉一次又一次的被家暴,不忍目睹这一切的埃莱娜甚至劝说莉拉与自己逃离这里。
阻碍莉拉逃离的因素有太多,而眼下最大的一个阻碍则是莉拉怀孕了,她所剩不多的自由注定要被肚子里的小孩剥夺。埃莱娜的学业和情感生活同样不太顺利,她在尼诺和安东尼奥两者之间周旋,无法做出抉择……
出版业的一次奇迹
新世纪以来被《哈利·波特》《暮光之城》《饥饿游戏》《冰与火之歌》等奇幻文学和英语写作主导的超级畅销书市场上,写实主义风格的、非英语的写作通常流行度都极为局限。
在非奇幻类型、非英语写作这两层劣势之下,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则以生动迷人的描写,稳稳抓住了读者的阅读期望,发行不久便逆流而上风靡全球。
40多个语种的发行、累计超过千万册的销量、互联网上的热烈讨论、名人间相继的追捧……“那不勒斯四部曲”跨越了地域文化和性别认知,在所有发行的国家和地区、在女性读者和男性读者中均引起轰动,堪称过去十年全球出版业的奇迹。
神秘的作者
随着“那不勒斯四部曲”的诞生,一直保持行事低调、拒绝公开身份的费兰特本人也成了读者八卦的焦点。这位从9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的女性作家,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却从容不迫。
诚如费兰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言,即便自己的真实信息曝光,人们最终会记得的还是与“那不勒斯四部曲”联系在一起的化名“埃莱娜·费兰特”,作者真实的身份实际上已经无法与“埃莱娜·费兰特”这个笔名分割。
费兰特对“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态度同样是不予多加解释和定性。尽管这部关于女性情谊和意大利社会变迁的史诗之作被无数读者和评论家高度概括为“女权主义小说”,费兰特的解释却是,写作的初衷并没有那么剧烈的女权主义意识,但她完全并不反对读者对“那不勒斯四部曲”的任何具有解释力的阐述。
精益求精的改编
作为过去十年备受推崇的现象级小说,《我的天才女友》电视项目面临着诸多的改编难度,宏大的故事背景和时空跨度、作者费兰特和无数原著粉的审视都对制作方造成无形压力。
因而,HBO和意大利影商之间的合作选择了一条最为安全的改编方案:尽量减少对情节的改动,全力还原小说的情节、场景和细节为主。
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便可以知晓剧集改编上有多么考究。首先核心执行是擅长文学改编的意大利导演萨维里奥·科斯坦佐,第二季则邀请到意大利新锐女性导演阿莉切·罗瓦尔赫尔,阿莉切在《幸福的拉扎罗》《圣体》《奇迹》等影片中已经向观众展示过其作为女性对事物细腻独到的观察,她的电影意识和创作品质与“那不勒斯四部曲”是契合的。
其次为充分还原小说场景和人物描述,HBO不惜重金在一片空地上重建了那不勒斯贫民社区。对实景的推崇、对电脑特效的避让,使得整部剧不露丝毫塑料质感。
演员选择上除了高度地接近原著形象外,同一角色不同年龄阶段还要保持样貌体态特征和气质上相似性的选角,因此观众更能够感受到时间在人物身上驻留下来的痕迹。
同时,《我的天才女友》与意大利导演保罗·索伦蒂诺主导的HBO剧集《教宗》系列相区别的地方在于,HBO尊重了费兰特对原著地域化语言的坚持,这是HBO平台真正意义上的首部非英语剧集,小说中角色的语言习惯、意大利语与那不勒斯方言的碰撞都被完整保留下来。
流媒体的胜利
客观来讲,“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电视化是属于流媒体的一次胜利。在传统有线电视台大行其道的时代,全世界的电视剧制作很少会逾越本土的范畴。北美的观众对外语片、外语剧集的排斥更是突出,制作外语影视剧通常很难获得可观的收益。
进入流媒体付费时代后,一家独大的Netflix开始将受众视野放大至北美以外的市场,原创内容和剧种的丰富度直接决定了用户的去留。于是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美剧制作规模的Netflix外语剧集的诞生,外语剧的质感越做越好。
而今HBO、亚马逊、Apple、迪士尼等各大公司相继加入流媒体大战,用户数量和范围的扩张成为各大平台的焦点。
HBO开发流媒体后也顺势效仿了Netflix的策略,由HBO参与制作的首轮外语剧《我的天才女友》和《我们与恶的距离》以不俗表现证明了HBO的高质量并不局限于美剧制作。
群像、家庭与女性心理
自始至终,“那不勒斯四部曲”保持着与小说叙述者“进入老年阶段的埃莱娜·格雷科”一致的语调,也即一种过来人口吻的女性叙述。这种状态的叙述优势在于降低了情绪,叙述者对待事物和回忆的理性程度更高,观众看到的情节是被提纯的。
角色和家庭,是剧集《我的天才女友》的两个重要单位,幻灯片风格的片头实际上已经将此布告于众。
纵观全剧,以埃莱娜为核心的格雷科一家、以莉拉为核心的塞鲁罗一家、以斯特凡诺和阿方索为核心的卡拉奇一家、以安东尼奥为核心的拉普乔一家、以尼诺为核心的帕拉托雷一家、以帕斯卡莱为核心的佩鲁索一家,还有以马尔切诺为核心的索拉拉一家……每个角色受家庭的牵连影响都能够直观地看到,家庭成为了大多数角色命运和未来的关键。
角色刻画上,整部作品并未陷入非黑即白的二元逻辑,那些非关键人物身上隐含的动作和细节,有时甚至比重要人物的刻画更值得观众们反复咀嚼。
例如,被社区其他人传为蛮横凶恶、吃人贪财形象的堂·阿奇勒,当他面对两个莫名其妙上门来讨要布娃娃的女孩子时,并未大吼着轰赶她们,而是在询问妻子后,慷慨给了莉拉和埃莱娜买布娃娃的钱。显然,群像的复杂性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集中在主要的角色上。
对女性复杂心理的呈现是整部剧最精彩的地方之一。仅仅是埃莱娜和莉拉这对好朋友,她们的心理活动在行为上的具体落实便被打磨得纷繁而有趣。
俩人相互扶持成长,视彼此为自己的“天才女友”。埃莱娜在莉拉被打时伸出过援手,莉拉将自己的读书梦和写作梦倾注在埃莱娜身上,鼓励她读大学并愿意支付她的学费。
但我们也看得到,她们之间是相互嫉妒和竞争的,有时甚至厌恶彼此。埃莱娜嫉妒莉拉的天分,嫉妒男人对莉拉的爱慕,嫉妒莉拉的勇敢和内心独立;而莉拉嫉妒埃莱娜能继续上学,嫉妒埃莱娜愈发自由的状态,嫉妒埃莱娜可以毫无顾忌信任自己。她们非圣人,她们也不过是亿万个女性的其中一个。
在谈及女性文学时,费兰特提出的深刻观点之一是女性文学不应该拒绝与男性交流,无谓的攻击与男权无异。“那不勒斯四部曲”虽然讲述的是两个女性近乎一生的故事,但它更强调的是一种普世经验的生成,不管是阅读小说还是观看改编剧,男性都不应该成为被拒之门外的对象。
作者| 卡洛斯的三棵树;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吻是什么感觉,我之前不知道。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朋友说,她最喜欢的倒是莱农独自游泳的细节,两季都是。她多想莱农彻底离开莉拉,离开尼诺,一个人放开手脚朝着大海游去。
这是一个有点出乎意料,但合乎情理的答案。独泳的时刻一定是一个人最自由的时刻之一,独泳是一种对束缚与阻力的奋力挣脱,是一个人对自由的勇猛攫取。
我也深深地记得,在第一季第六集,莱农初至伊斯基亚岛,房主人内拉催她换上泳衣,她在大海面前良久默立,步入浅水,感受潮汐淹没或交出脚踝带来的身体愉悦。
她走向海水深处,让海水渐渐淹过半腰,大海动听地喧哗着。她用双手轻轻拍打着水花,将指头放在舌尖轻轻舔舐海水的咸度。
太阳折射出来的粼粼水光倒映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眉间一粒轻痣,她被海水濡湿的肌肤显得光滑而有力。
她整个人就仿佛一尊用羊脂白玉塑就的温润佛像。
她用双臂划动着,渐渐双腿也蹬踏起来,她发现,母亲原来真的没有欺骗她。她想起了儿时母亲做沙浴时,她在海边游泳的记忆。
她说,我住在那不勒斯那样的城市(临海),怎么可能从来没想过下海游一次泳呢?
那一刻,纠葛的亲情,自卑的身世,伤感的回忆,紧缩的自我,均得以和解。
那一刻,阳光大地,碧海蓝波,无忧忘我,朝大海深处尽兴地游啊!哪怕前方亦是万丈深渊。
本集也以莱农游水作为开头,但这一次的情绪核心不在自由,而在对痛苦的宣泄。她那样拼命地拍打着,游得仿佛世锦赛上的竞赛选手,把自己消耗得筋疲力尽。
她懊恼于自己木讷的唇舌和压抑的情感,为什么自己不能对莉拉痛快地说出自己对尼诺的爱意呢?为什么不告诉莉拉,尼诺早就亲过我呢?为什么要将自己最喜欢的人……拱手相让?
上岸时,莱农看到了尼诺。尼诺在海岸上逡巡四顾,自然是在寻找莉拉。
昨天这一晚,三个人都没睡好。尼诺向莱农坦白了自己亲吻莉拉的事。尼诺不相信莉拉喜欢斯特凡诺,认为她嫁给他是为了钱。而莱农认为莉拉嫁给斯特凡诺是因为爱情,否则她可以嫁给更有钱的马尔切洛。
观众当然看得更清楚,莉拉是被斯特凡诺伪善的面目欺骗了。
尼诺想从莱农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一些建议。莱农怎么可能坦然接受和祝福他们的感情?
莱农郑重地劝告尼诺,莉拉是一个令所有人痛苦的人,远离她吧,别做梦了。这既是莱农拆散他们的尝试,也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和莉拉在价值观念和人生选择上从来没有同步契合。
说完,莱农的身体轻微却持续地朝前倾移,想吻尼诺,可尼诺只是颓然坐倒在地。他应该是意识到了莱农刚才的动作的,但是避开了。
莱农放弃了努力。她内心承受着这样沉重的爱,却只有勇气付出那朝前倾移的两公分。
而刚刚爱上尼诺的莉拉,就主动勾住了尼诺的脖子,痛吻。
性格,对一个人的人生遭际,是何等重大的影响。
回去后,莱农得知皮诺奇娅已经离开了。
她终究无法冲决网罗,抑制了内心欲望,重回那个已经习惯的男权世界。与此相反的是,莉拉将纵情狂奔近乎裸奔,一路猛进近乎冒进。
莉拉冲进来说,你知道皮诺奇娅为什么会走吗?
莱农不假思索地说,因为她想跟丈夫在一起。
从莱农对他人婚姻与感情的多次评价中,我们可以看出,莱农的脚,一直都还是停留在男权思维的禁锢之中的。她对男权还是有着严重的依从心理,从未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平视男女关系。
从几次莱农和皮诺奇娅的交流中,我们可以看出,莱农并不是没有想到皮诺奇娅对布鲁诺动心了。但这在莱农已被灌输的价值理念中,是有悖伦常的,因此她会下意识地修改自己的直觉,让问题的答案合乎她脑海中旧有的那套价值体系。
其实莱农就站在男权思维的门口,只要她愿意,是可以推门而出的。所需的只是那一份坚决的勇气,而非多大的力气。
但莉拉是敢于直面认知的人,她直截了当地说,因为皮诺奇娅被自己的感情吓到了,她爱上了布鲁诺。
我们总在说,我总在说:男权,认知,禁锢,突破。这是一串社会学词语,拿过来非常好用,用着用着就把自己的脑子也禁锢了。
但莱农和莉拉的分别,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性格。性格的形成受环境与经历的影响。但莉拉和莱农儿时的环境与经历,并无大分别。因此看来,性格中的一部分,可能就是天性。莉拉仿佛天生可以直来直去,而莱农大多数时候都会畏首畏尾。
但也不尽然,除开大多数时候,还有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少数时刻。比如两人牵手去看海的路上,心生忧惧的反而是平日泼辣的莉拉,而单纯的小莱农根本什么也没多想,她的眼前和内心,只有那片尚未望到却已浮现的大海。
这些反常的细微时刻,又该作何解释呢?社会学是解释不清的,它更像是玄学。性格论也是解释不清的,因为此时展露的不是人的通常性格,而是极少数时刻才会流露出来的非常性格。
絮叨这么多,或许您已不知所云。但这是我内心潜藏的想法,有时候会冒出来。这个世界,尤其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那么简单的,不是我通过几个镜头、几句话、几个概念,就可以诠释透彻的,我们认识到的永远是某个截面,某条路径。好比盲人摸象,各自得到了认知的大快乐,可上帝在发笑,可能那头大象也会笑我们的无知。
人性是复杂的,诸般学问用尽也休想参破它。
因而我以为,理解“人性是复杂的”,比理解“人性有多复杂”,显得更重要。
好,以上是题外话,回到故事之中,我由上面这段感想,想要强调的一句话是,看似软弱的莱农有她自己的坚决,看似强横的莉拉有她自己的怯懦。
有人认为我偏爱莉拉(也有说我偏爱莱农的),我并没有。所谓偏爱,实则是与之共情。当我看莉拉时,我与莉拉共情;当我看莱农时,我与莱农共情。而一切的评论,所基于的都是有限的镜头和细节,所得出的结论自然是片面的,因为我们永远都是那个摸象的盲人,无法窥见事物整体,我们永远不会具有这个能力,除非我们是造物主。但上帝刚造了两个人,小小的伊甸园就已不再受控于祂了。
莉拉接下来对莱农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她说,布鲁诺根本没有觉察到皮诺奇娅对他的感情,布鲁诺的目标是你。
费兰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作家,对人性的观察深入到惊人的地步。伊(不知性别,借用古语中发展出的第三人称代词,通指男女)的文本看似不动声色,甚至有人会觉得直白而肤浅,其实匠心独运。她埋在文本中前后呼应的细节一旦被关联起来,我们会发觉伊笔下的人性是非常复杂的。有时甚至矛盾到无法解读。而且,伊也绝不给出自己的解读,保持其模糊性与多义性。而须知,即便被解读,那也只是书中的叙述者——莱农在解读,其实与作者是“无关”的。哪些是莱农的观点,哪些是作者的观点,我们不可能分清。我们完全可以将这四本书视为一部没有定论的心理文本,如何读解,读解到什么地步,全看每一个读者自己。
因此,我才会说,布鲁诺这句话很有意思,有意思在它的复杂性。
首先,莉拉是从尼诺那里知道布鲁诺对皮诺奇娅的感情没有觉察的,而尼诺肯定是听布鲁诺说的。这已经经过了多少人的转述,能确保语义未经偏差吗?
其次,布鲁诺没有觉察到皮诺奇娅的感情,是尼诺自己的观点,还是布鲁诺对尼诺这么说的,这又是一个疑问号。
最后,如果是布鲁诺自己这么说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各位会相信布鲁诺频频同皮诺奇娅去“买椰子”,真的只是去买椰子吗?各位相信布鲁诺对皮诺奇娅的心意会如此钝感吗?如果他对皮诺奇娅没有意思,为什么总与她独处?如果他没有觉察到皮诺奇娅对自己的感情,他得知皮诺奇娅要离开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也几乎确定),布鲁诺对皮诺奇娅确曾有意,此时,再加上莉拉的那一句“布鲁诺的目标是你”,就更有意思了。
因为布鲁诺迄今都未流露出对莱农的兴趣,他又刚同自己有好感的皮诺奇娅断开,这样突然地转向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慕,岂不是奇怪?
我的措辞是不妥当的,不应该使用“奇怪”,因为这并不是奇怪,我能理解这种奇怪。它不是奇怪,而恰恰就是人性的复杂。我们用阶级属性、贫富鸿沟、道德善恶这些概念去评判人性,通通都是南辕北辙,都是舍本逐末。
人性是不容评判,也不在乎评判的。因为它远比“评判”更复杂。
所以,我们有必要明确的只是,布鲁诺现在的目标已经是莱农了。
莱农听莉拉转述尼诺的话,知道尼诺同她有亲密的交谈,内心的妒意浮起,她故意说,可是尼诺今天对我什么也没说。她现在是二者之间的中间人和传话者,她这是一面对尼诺谎称莉拉没有提起亲吻之事,一面对莉拉谎称尼诺没有提起亲吻之事,两面都骗,为的是误导二人,离散他们的关系。
莉拉听信莱农的话,赌气不去找尼诺,尼诺自己找上门来了。
莱农告知布鲁诺皮诺奇娅已经走了,布鲁诺轻描淡写,已不再挂怀。
尼诺迫切地要见到莉拉,莱农语言的桩篱已阻挡不住这对烧得正旺的情人。二楼的莉拉躲在帘后,身形欲遮还露,尼诺双眼发怔,直直朝窗台的方向走去,仿佛他能从平地直接走到窗台上似的。
只言片语间,两人已约定晚上在弗里奥见面。
莱农生气了,入内质问莉拉,莉拉轻易带过。
令人意外的是,莱农还撞见了莉拉在笔记本上写东西。
是莉拉辍学后一直在写东西吗?还是她为了尼诺重新拿起了纸笔?就像她为了尼诺重新翻开书籍一样。
从不出门的农奇亚竟也动心同去,这看似无意的一笔却是有意而为之。
在弗里奥镇的五人聚会,恐怕只有农奇亚一人是抱着真正来玩的心思。其他四人,布鲁诺的心思在莱农身上,莱农的心思在尼诺身上,尼诺和莉拉的心思在彼此身上。
莉拉先行离席,说去给斯特凡诺打电话。尼诺没等多久,尾随而去。
出人意料的是,在浪漫的乐舞中,竟现身一个老头,邀她共舞。农奇亚羞怯地拒绝了,心中却泛动涟漪。
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过,皮诺奇娅是来养胎的,莉拉是来强身健体助孕的,莱农是被莉拉雇佣来服侍她的,农奇亚来岛上有什么作用?虽然农奇亚主要是在不停干活,但派农奇亚来的肯定是斯特凡诺,他的出发点应该是监管莉拉。
为什么他相信农奇亚,因为理论上来讲,农奇亚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男权顺从者,甚至协从者。
但进入岛上的农奇亚,却在一些不易觉察的细微处,渐渐流露出了作为一个人的天性。
农奇亚拒绝与老者跳舞,是出于男权法则长年加诸于身养成的习性,但突然的出游却已佐证她并非甘愿只做家庭奴仆。因为没有人会甘愿为仆,热爱自由是天生禀性。
这也说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条锁链,都不可能彻底封锁人性。人性即便被锁死,也会从锁链的缝隙丝丝透渗。就像阳光,就像空气,就像水。
莱农起身去寻莉拉,然而她并不在电话亭。在植被丛生的阴暗角落,她撞见了二人的野合。
这一小段又运用了一点特别的手法描摹莱农的心理。
主观镜头先描绘了两人的暧昧动作,尤其是尼诺将手伸入莉拉衣裙的那个特写,令受到冲击的莱农快步撤出。此时一个闪回补充了尼诺的手更为深入向上的镜头,强调了莱农内心的震颤。
出门那一刻,惊魂不定的莱农又产生店内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错觉。这应该是很多人都有过的经验,当自己当众做了一件害臊的事情之后,会感觉所有人都在注视自己。镜头语言正借用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来表达莱农慌乱又羞耻的心理。
接下来的时日,尼诺和莉拉的感情迅速升温,过从甚密,莱农沦为他们已不加闪避的陪衬。莱农暗暗斥责着他们的堕落、愚蠢(一个已婚,一个在恋),实则也是借这种站在道德高处的念头冲淡自己内心的痛苦。
布鲁诺紧紧凑在莱农背后,一对招子贼忒兮兮地,想请她去“吃椰子”,莱农不屑一顾。
当尼诺和莉拉拥倒在海中,莱农的眼睛也仿佛死了一般。这个眼部特写仿佛在向《惊魂记》致敬。
晚上,两男两女在酒吧休闲。莱农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布鲁诺干聊着,眼睛却始终难离尼诺与莉拉左右。
尼诺的小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
尼诺的神情看上去焦虑不安,因为他收到了娜迪娅的信。他现在是两艘船上的船客,如何取舍,已势在必为。他频频回头,有些忌惮莉拉从身后出现。他从口袋取出一封信,侧着身子,在桌底半遮半掩地读了起来。
莉拉回来,看到信件,一把抢到手中,大声念了出来。她嘲讽娜迪娅毫无文采,奚落尼诺怎么会同这样一个女人谈恋爱。
这话戳到了尼诺的痛处。
莉拉大声质问闷声不语的尼诺,也拆穿了尼诺与娜迪娅相恋的实情——尼诺的自卑与虚荣。娜迪娅出身名门高第,学养人家,正是尼诺想要抵达的那种身份与阶级。尼诺太想剥离自己贫瘠的出身,因此他出卖了感情,也利用了娜迪娅。
莉拉的话针针见血,他无从辩驳,面上只剩下羞惭与挫伤。
两个年轻人都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真心所爱,爱情的急火令他们意气用事,当场摊牌,并铤而走险。莉拉逼尼诺给娜迪娅写分手信,尼诺当场答应,但反过来逼她与丈夫离婚。
两人脸上反复交切的特写像刀子和斧子一样,来回劈砍,浸泡着年轻人的痛苦与骄傲。
尼诺想要得到莉拉的欲望是赤裸无疑的,他提出的要求凶猛、急躁,也可见他内心的渴望之压抑、暴烈。
但这样的条件对莉拉来说形同颠覆她的整个生活,将她的人生再次改弦易辙,没有力拔千钧的勇气,根本无法跨出这一步。《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的爱情悲剧,与爱人无法跨出这一步有莫大的关系。
归途,莉拉对莱农的告解令人心碎。
配乐是一段均质的弦音,营造出一种并不张杨却机械的节奏感,如同一根在心头缓慢搓揉的麻绳,绳面渐渐磨损,泛起球形的纤维,而心呢?
莉拉的面容和言语都沉湎在巨大的苦楚之中,她终于将心中长久沤渍的一切,将那浓烈到令人心隳的情感和盘托出。
尼诺就是投入莉拉死水般生活中的一颗耀眼的宝石,在她的心底卷起咆哮的波澜。这爱火于她而言是她借以焚烧自我的救命稻草。
此时,爱已不仅是爱,它是希望,它也是生活,它就是生命本身。它让莉拉从绝望的昏睡中醒来,在希望的汤火中蹈舞前行,殒身不恤。它是令莉拉本已枯槁的生命重生的水源。
是尼诺让她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唤醒了她恋爱的激情。她明知这是饮鸩止渴,玩火自焚,因为她已经有了丈夫和婚姻,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道德篱墙。但是她硬挺着,她告诉自己,我是无所不能的莉拉,我不是畏葸不前的皮诺奇娅。但这疯狂的幸福烙着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原罪”印痕,莉拉越朝前奔跑,就越逼近火焰的炙烤,如同古刑炮烙。
她应该为了安宁的生活放弃这危险的冒进吗?她应该顾及好友的情谊斩灭这残酷的情焰吗?她无法,她不能,她从不知道亲吻的滋味,也从未有过真正的爱情,她不知道错过了这一站,在漫漫不由己的人生中还有没有下一站。
虚弱的莉拉躺卧在床,这一设计与第一季第七集莉拉得知斯特凡诺同意西尔维奥·索拉拉做他们婚礼的持戒人后,崩溃在榻的桥段类似。
莉拉张着无神的双眼,不知何去何从,祈求莱农给她想想办法。莱农将皮诺奇娅端出来作为榜样,训告莉拉应该像她一样,适可而止,回到丈夫的怀抱。
莱农的话折断了莉拉残败的信念,她决定效法皮诺奇娅,离开伊斯基亚岛。
莉拉的话并没有换来莱农的同情,莱农决定马上去找尼诺。因为莉拉的放手,意味着她或可与尼诺“复合”,她现在必须找到尼诺,确定彼此的关系,因为莉拉一旦离开,她也要跟着离开,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
看啊,莱农从石级上弹跳而下的时候,内心是何等轻快喜悦。虽然这对莉拉而言有些残酷,就像当初莉拉的作为对莱农同样残酷一样。
但莱农还是没能得到尼诺,因为尼诺现在的心意只在莉拉身上。当尼诺抓住她的手时,她满以为他们“恢复”两情相悦了。
可令尼诺激动得颤栗的却是别的原因,他决定为了莉拉,放弃上大学,马上工作。给娜迪娅的分手信,他也写好了,托莱农带给莉拉看。
莱农再次利用自己中间人的身份,隐瞒了真相的全貌,称莉拉已经决定离开伊斯基亚岛。尼诺焦急万分,请求莱农马上将信交给莉拉。
潮湿的地面映着她灰暗的影子,失望的莱农是踟蹰着走回去的。
斯特凡诺已经来了,莉拉却没有照之前所说,要求同他回那不勒斯,而是抱怨自己在伊斯基亚待腻了,想去阿玛尔菲。
我觉得这体现了她内心的纠结。继续留下来的话,一切都会更糟,和尼诺也没有前途,但又不甘就此放弃。强烈矛盾之下潜意识作祟,使她提出了一个怪异的要求,这样斯特凡诺就会恼火她好高骛远,她就得到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莉拉看到尼诺写给娜迪娅的信,变得开心起来。莱农别过头去,彻底心死,她知道尼诺整颗心都放在莉拉身上了。
而莉拉看到信之后,更是下定了决心,留下来,不走了。
码头上,莉拉将斯特凡诺安抚得服服帖帖,满心称意而去,还感谢莱农的调解之功。莉拉对斯特凡诺说,我每晚都给你打电话。这样,她每晚都有了去弗里奥和尼诺私会的借口。蒙在鼓里丝毫不察的斯特凡诺如同一头憨厚的大猪崽。
斯特凡诺一登船,莉拉便带着莱农去寄信,她现在已经不是玩火,而是自焚了。
但莉拉终究顺从了本心,没有将自己重新塞回不可忍受的男权牢笼。当她决定留下来时,她是不道德的,她的确背叛了丈夫。但这已经微不足道了。在更大的意义上,当莉拉决定留下来时,她就是在践行女性的个性解放,遵从内心,追求自由。当她决定留下来时,她已经比一万个皮诺奇娅都更勇敢。
当事人大踏步猛进,可是旁观者和中间人莱农却害怕了,她觉得莉拉在拿他人的生活开玩笑,如同迎风执炬一般危险。
如果遵从本心是开玩笑的话,那就是开玩笑吧。如果莉拉是在玩火自焚的话,被自己纵的火烧死也是值得的。
若要说莉拉的问题在哪,就是莉拉将尼诺看得太实太高了。尼诺远不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男生,远不是最坚定的男生,也远不是最忠诚的。
看着完全脱缰的莉拉,莱农眼中满是焦虑,码头上离港的汽笛声仿佛预告着莱农心中的隐忧将成现实,这件事早晚会变得不可收场。
陷入迷醉微癫之中的莉拉踮着脚尖,将那封信投入邮箱。
繁星之下,尼诺枕在莉拉肚子上,莱农枕在尼诺肚子上,布鲁诺枕在莱农肚子上。
其他人都沉浸在星空的美感之中,只有莉拉面露惶恐,闪耀的星空在她眼中是混着碎玻璃的沥青。一种危险、有害的意象。
好在此刻依然是美景良辰,尼诺起身牵着莉拉上楼作乐。
莱农坐起时,布鲁诺的脑袋还一直压在莱农身上。
莱农也跟着布鲁诺走进他家中,从装潢陈设来看,确然土豪无疑。
莱农扭头看见一幅裸体画,身心不适,下意识地想要拉长裙摆遮盖腿上的肌肤。等她进入米兰上大学之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尼诺和莉拉的欢笑声从隔间传来,与之偕来的,还有节奏感很强的动静,不消多说正在发生什么。
布鲁诺又是放音乐,又是倒葡萄酒,一双眼贼贼地望着莱农,却全然不解莱农的内心活动。这位土豪之子的调情手段着实粗陋,比径奔主题也好不到哪儿去。
莱农根本不看布鲁诺,布鲁诺不够吸引她倒在其次,隔墙之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正在及时行乐,她怎么可能不感到焦躁?除了焦躁,还有羞耻和恶心,这是针对莉拉婚内出轨而言。
不解风情却又按捺不住风情的布鲁诺朝可怜的莱农撅起了大猪嘴,在不合宜的地点做了不合宜的举动。即便莱农觉得布鲁诺人不错,但是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接受布鲁诺的爱意。
可怜的莱农忍不住痛哭起来。不知她造了什么罪孽,偏要受这种罪孽。
不可忍耐的莱农无法再忍受一秒,大声拍门,叫莉拉回去。莉拉头发蓬乱,走了出来。
莱农在车上质问莉拉,这样冒险,怀孕了怎么办。莉拉否认他们发生了性关系,又压低声音说,他说他会用套子。莱农问,那是什么东西。莉拉说,我也不懂(此时,我不知道是剧中的莉拉笑了,还是演员自己忍不住笑了)。莱农表情严肃,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就信了。
要不是这段令人忍俊不禁的对话,我们可能又忘了,她们还并没有成年。加之时代所致的信息闭塞,她们的心理年龄是小于当代的地球村民的。
不过,即便以时代来论,不知道避孕套这个东西也还是有点令人惊讶的,这主要还是因为她们生活在一个非常底层的地区。
当时的那不勒斯的贫民区,肯定没有流行过避孕套。并不是说,完全没听说过避孕套,而是这本身就是一样长期的生活消费。对于香肠都不怎么吃得到的贫民而言,长期将金钱投入在一件肉体享受之事,于理大悖。虽然,缺乏避孕手段又会使他们意外怀孕的几率大增。
不过另外一种可能是,宗教信仰所致。我不了解宗教,如果奉行保守的教义,可能不会推崇避孕手段。但那不勒斯的居民真有那么虔信宗教吗?虽然据说那不勒斯的教堂有数百座,但在剧中我并没有看出过分的虔诚。
莉拉请莱农帮她撒谎欺骗农奇亚,她要去尼诺那里过夜,布鲁诺要离开三天,也就是说她和尼诺将在那所房子里共度三天。
见莱农不豫,莉拉捉住莱农的手,用伤感的声音说,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莱农动摇了。
第二天,莱农编了个奥利维耶罗老师来表姐内拉家过生日的谎,其实老师现在正因病重住院呢。农奇亚答应莱农过去,但反对莉拉外出过夜,因为斯特凡诺会生气的。
莉拉对母亲说,只要我们不说,斯特凡诺不会知道。莉拉又说,你为了拥有自己的时间,对爸爸说过多少次谎?农奇亚闻言也心软了。
这又是一个人性从锁链的缝隙中缓缓透渗而出的小细节。一个被男权压迫和归顺了男权一辈子的女人,竟然也会为了自己那一丁点可怜的小自由而对丈夫说谎。
诸位肯定还记得这一季第二集的这个情节:莱农和莉拉大吵一架之后,突然醒悟过来,第一次切身地体察到贫民区女性的生存状况。这个情节中,许多张贫苦女性的脸纷纷入镜,其中一张就是农奇亚的脸。
她在干什么呢?在听一个老头子讲笑话,她捧着嘴,笑得极为欢快。当时我的解读是,以男权为中心的顺从。但此刻,我看到了人性中按捺不住的对自由的追求。哪怕这自由,只是做完家务后,午后的片刻闲暇,在大街上听别的老头子讲个笑话。
正出于这点出于人性的共情,农奇亚答应了莉拉的请求。
莱农出于友谊帮助了莉拉,对莉拉的恨意却也更深。她所谓的她脑海中闪现的那些“肮脏”的字眼和画面,其实更是一种自虐的心理活动。性格隐忍、退让的莱农是有明显的自虐心理和自虐倾向的。
如果农奇亚、莱农和莉拉都守紧口风,莉拉和尼诺的偷情不会这么快败露,但米凯莱的突然出现令这一计划中途夭折。
莱农只恨手中这份报纸为什么没有太阳伞那么大,而水中嬉戏的两人对岸上的威胁还全然不察。
从吉耀拉的话中得知,阿方索现在已经经手皮鞋店的生意,而且干得很出色。
莱农想引开这两人,殊不知他们来也不光是晒太阳的,米凯莱就是来找莉拉的。
莱农慌乱的话语根本无法带走米凯莱巡视海面的目光,他亲眼目睹了莉拉和尼诺十指紧扣的动作。
在米凯莱面前,尼诺失去了一向的傲慢和沉稳,变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令人失望。
米凯莱再次要求莉拉去照管鞋店的生意,莉拉生硬地顶了回去。米凯莱并不动气,只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笑容。
临走前,米凯莱还居高临下地给了抱膝沉默的尼诺一个下马威,尼诺愣是一句话也没还回去。
那个敢于挑战校长权威,藐视一切剥削者的尼诺不见了。他厌恶的克莫拉黑社会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只流露出了畏缩的神态。
更糟糕的是,他害怕了,他担忧自己和莉拉的偷情露馅。
尼诺问莉拉,你真的不会因为我而陷入麻烦吗?——恐怕他内心想的其实是自己会不会因为莉拉而陷入麻烦。
可莉拉是畏惧麻烦和阻挠的人吗?莉拉痛痛快快,毫无惧色,告诉尼诺自己今晚照样去他那里睡。
尼诺吞着色欲难捱的口水,面上却写着一脸软弱,竟然借口开溜了。
莉拉心中升起了乌云,但尼诺草草的一吻,又驱走了她心头的乌云。爱情使聪明的莉拉也盲目了。
莉拉真诚地对莱农说:莱农,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但我希望你在一生中,至少要感受一次我现在的感觉。
如果肤浅地去理会这段话,莉拉抢了莱农的心上人,又来教莱农做人,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但莉拉却是发自内心在表达自己的生命体验。莉拉此时的生命是危险的,却也是极致的。她的爱排挤了莱农的爱,但超越伦理层面,有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莉拉的生命和情爱更为强烈有力。莱农作茧自缚,挣扎于社会的茧蛹之中,一条腿迈了出来,另一条腿却又缩了回去,终究封闭了自己走向更强烈生命体验的可能。莉拉以纯然的天性就完成的个人解放,莱农要靠更多的学识与经验才会完成。
行笔至此,我的思绪也发生了抽离,飘到了远方。我想到什么了呢?想到戴奥尼索斯。
戴奥尼索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宙斯的私生子。他曾受谋杀与分尸之苦,后被宙斯复活,但又因为遭神后赫拉所妒,他还一度陷入疯狂。漫游之中,他被医治恢复,重归希腊,与赫拉和解,最后荣登奥林匹斯山,成为十二主神之一。古希腊人借对酒神的祭奠之名,狂欢饮乐,甚至发展出异端庆典,行纵淫甚至虐杀之事。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酒神崇拜所蕴含的复杂性,那是一种带着剧痛的狂欢,越快乐,就越痛苦;越痛苦,也越快乐;由这强烈冲击与反复撕裂而入极致境界。
意大利是古希腊与古罗马文明的衍沃土地,莉拉身上也承注着古远的酒神精神。
相对莉拉而言,莱农又仿佛受着理性与秩序的日神精神所影响。
莉拉和尼诺过二人世界,为了替他们圆谎,莱农却没有地方去了,只好真的来到内拉家中,而多纳托也住在这里。贼心不死的多纳托在看莱农的时候,目光污秽不堪。莱农因为恐惧,身体都是瑟缩的,避免与他发生接触。
茫茫黑夜,夜风凄冷,莱农提着凉鞋,独自面对着阴暗无形的大海,浪潮时不时朝人扑腾过来,突兀而危险。
天上更有一轮巨大得比例失调的月亮,毫无温情可言,只觉得要将人吞吸进去,真是可怖极了。
对月亮这个物象的极致夸大,又是一种超现实处理,有力地渲染出了威严、可怖的自然气氛。此时,深不可测的大自然是危机暗伏的象征。
莱农一个人坐在冷寂无人的海砂之中,内心冒着期待自毁的危险念头。
她面色平静如常,甚至比往日更为钝缓,这反而说明她内心在经受巨大的翻腾。
她想明白了,自己和莉拉相比,缺少的是打破陈规陋矩的勇气,缺少的是奋力占有的强烈情感,她总是等待,不能主动行事。因此,她失去了尼诺,而莉拉得到了尼诺。
我想,她失去尼诺是否这一原因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认识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那就是不够主动、坚定、明确、进取、勇猛。我想,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弱点”之后,她会发生一次蜕变。
莱农说自己渴望冒出一些凶手将自己剁碎,这一念头正是她强烈渴望自己突破这个“弱点”的心理体现。她现在处于极度自憎的状态,她迫切万分地想要拆解重组自己,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重构自己的精神信念。
这种心理过于强烈,以致发生扭曲,产生了变态的心理意象。这也给多纳托趁虚而入创造了条件。
而且,她还待在低谷,暂时无法走出。因为尼诺和莉拉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因为,尼诺和莉拉现在一定就在睡床之上,纵行欢爱。没有人一时半会能够承受住这样的刺激。这也是莱农会被多纳托再度得手的客观原因。
但最应该被强调的是,这是莱农的一次自主选择,虽然这决定基于一种并不成熟甚至令人同情的心理基础。
是的,多纳托说的那些证明两人是同类的话,对莱农产生了影响。但莱农并不是真的相信了他意图明显的修辞,她是内心发生了幻灭。她想,也许莉拉和尼诺真的是一对,而自己就像丑小鸭一样,配不上尼诺。她想,灰扑扑的自己可能本身就是肮脏的,只能配得上多纳托这种同样肮脏的烂人。
但这并不是莱农主动委身多纳托的全部原因,或者说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基于她强烈想要改变那个怯弱的自己的那种变态了的渴望,这种企图改变自己的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扭曲成了一种自毁心理。莱农想要像莉拉那样成为自己行动的主人,不要被条条框框约束,可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她太想打破那个自我禁锢的自己了,她太想掌控自己人生中的一切行为了。
莱农在那一晚,再次突破了自己的认识边界,事实上她也从行为上实践了这种认知突破,只是她选择了一种非理性的丑陋的方式。
她所做的具体行为是什么?其实就是:我选择与你睡觉,我选择甩掉你。对她来说,那一刻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我的行为都是我做的主,而不是别人替我做的主,我敢做任何我之前不敢做的事,我也敢为我的任何行为负责。
——我突破了过去的我。
莱农的自我突破是与严重的自虐心理交杂在一起的,这样的事令我的心感到尖锐的疼痛,比她出于懵懂和无力被多纳托侵犯时更为疼痛。
为什么一个女性,一个人的成长和蜕变,要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来完成?如果成长如此痛苦,成长还有意义吗?如果认知革命意味着自我毁灭,认知的果实还剩下什么?
话已至此,这一段的镜头语言我就不具体分析了,我也没有必要多凌迟自己一次。对您来说,也是一样。
最后莱农对多纳托做的那番宣言,虽然令人唏嘘叹惋,但终究,这是她跨越过去那个自己的革命宣言。
次日,莱农去尼诺那里接莉拉,喇叭按响两次是出门暗号。莉拉对尼诺已经难分难舍。她还要为他重新开始学习,说这话时她眼中闪着昏迷的光。
莱农得知莉拉已然泥足深陷,气愤难当。在劝说与斥责莉拉时,莱农的身份不仅是作为三角恋中的一个受冷落者,还是作为一个传统道德的卫道者。她始终认为莉拉是丈夫和婚姻的背叛者,并没有认识和肯定莉拉的举动所具备的人性力量和革命气质。虽然莱农自己,其实也在半自觉地从自身践行个人革命。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生活在时代中的人不可能像后人一样,一目了然地看清时代全貌,看清自己的作为意味着什么。因此,请勿以后人之腹,度前人之心。社会变革是渐进的,人的启蒙同样如此。清晰的脉络都是后来提炼而出的,清晰的脉络也意味着对事物复杂性的铲除,铲除就意味着简化,而简化带来的就是片面化。只学习片面的历史,用那种“干净”又“纯粹”的历史观去看历史,简直就是儿童搭积木。用过分单纯、简明的价值观去分别、判断人性,同样是不可取的,因为人性的复杂深不可测,甚至无法定性。
这一次斯特凡诺提前到了岛上,因为他已经知道莉拉和尼诺游泳的事。他背朝着两位女性,给人喜怒难测的压迫感。
斯特凡诺很快跟莉拉摊牌,要她承认自己出轨的事实。但莉拉急智非凡,将吉耀拉和自己的矛盾端出来做挡箭牌,反过来训斥斯特凡诺愚蠢,误信人言。
但这并没有扑熄斯特凡诺心中多疑的焰火,莉拉再次被拳脚相加,这次当着更多人的面,没有避讳。
莉拉无心再隐瞒,索性用最激烈的方式承认了出轨的事实。
此时请注意斯特凡诺的表情,他反而不敢相信,不愿面对了。
斯特凡诺的第一面是从父辈继承而来的阶级之恶,第二面是同样源自阶级属性的伪善,第三面是他面对更强者时的外强中干。第三面在面对索拉拉时极为明显,同时也在莉拉面前越来越明显。他被权势和财富更强者碾压着,也被性格更强悍、更直面真实的人恫吓住,所以他的第三面其实就是,他也是个弱者。
其实斯特凡诺还有第四面、第五面,但还是放在下一篇更合适。
现在可以提一下标题。
标题所谓的“背叛”,并非指莉拉背叛莱农的友情,而是指莉拉“背叛”了丈夫斯特凡诺和她的婚姻。
但同时,这也是一记反讽的修辞。将莉拉的背叛仅当作一种婚内出轨,那是看得太小了。莉拉背叛的是生产男权压迫的婚姻制度,和婚姻制度背后的男权道德。背叛的结果,就是追逐自由,哪怕这自由血迹淋漓,伤痕累累。
第二天,斯特凡诺带着莉拉离开伊斯基亚岛,众人无言,彼此间的矛盾和各人内心的撕裂都隐匿于无形。
对莱农而言,她终于得到了脱离这一切混乱和窒息的契机,走进了人生的新一个阶段。
请以一曲那不勒斯民歌,送别伊斯基亚岛,送别“我”的青少年。莱农成年了。
我没有说莉拉,从心理而言,她过早地成年了。但从爱情而论,她刚刚初恋。
我强调了尼诺对莉拉的重要性,但莉拉对尼诺而言呢?
尼诺是莉拉的稻草,莉拉又如何不是尼诺的稻草?
在权力社会、阶级网格之中,爱情从不只是单纯的爱情,痛苦挣扎的人用爱情来实现身体的革命,欲求的满足,自由的代偿。
尼诺的爱情令莉拉暂时忘记自己身在男权的沼泽,而莉拉带来的快乐使尼诺仿佛保住了自己的初心。
尼诺的挣扎与苦痛是更隐秘的,他不是叙事主角,剧集从未正面铺开他的内心。但我能理解他孤高的皮相之下内心的孱弱与纠葛。他的一切行为,一言以蔽之,是在抹除原先的自己,抹除自己的出身、家世、亲缘、阶级、故乡。因为他太憎恶那个旧城区以及它所代表和囊括的一切人与事物,存在与时间。他憎恶父亲,憎恶贫穷,憎恶愚昧,憎恶滥情,憎恶压迫,憎恶自己。他要抹除与之相关的一切,忘记那里的左邻右舍,忘记他童年的同学,忘记那些印证他还没有离开那里的记忆。
他要塑造出自己特立独行的个性,他要通过教育忘我地向上攀爬,他要融入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社会,一个他曾不可望也不可及的阶层,进入一种并非他所乐享的却能给他带来身份与荣誉的生活。
这是一种自我剥离,但终究是一种自我毁灭,他用摧毁自己的方式断绝了那个他憎恶的世界。这个过程才完成第一个阶段。
就目前而言,尼诺还没有与旧城区完全脱离,对自己的毁灭也还有限,他心中还留有一片干燥的芳草地,那是他对莉拉的初恋。初恋是一个美丽的源始,是一种对本性与初心的寄托和凝结,再污秽的所在也因初恋而开出一朵花,有的人可能就凭借童年那朵唯一开放的花,撑过之后整个漫长的人生。
莉拉对尼诺的意义,就是那朵花。
当他离旧城区,离从前和真我越来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空洞,他走得越高就越发觉得双脚无从依托。他需要一种强烈的东西来告诉自己这个世上还有永恒、生命以及快乐,而自己也还拥有一颗美好的心。
初恋就是这样一种强烈的东西。
所以我不会将这部作品中的爱情只当爱情来看,我将它看成一种象征和隐喻,一种承载和寄托。因为原著不单是一部爱情小说,也不单是一部女性小说,它还是社会小说,历史小说,政治小说,阶级小说,心理小说,人性小说。
我们可以试图想象,莉拉对尼诺的意义有多重大;如果尼诺失去了莉拉,或者他亲手搞砸了这份感情,他会陷入怎样的绝地,他失去的又是什么——是那份尚未磨灭的人性本真。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
我——埃莱娜·格雷科,一个门房的女儿,在十九岁这年,终于要摆脱这个城区了。
一张模糊了汗热与泪渍,教人手足无措的脸充斥画屏。
煎熬人心的新生儿哭声,预告了皮诺奇娅今后的人生。
空空荡荡的半旧房间,随性穿着的朴素睡衣,一头无暇打理的芜杂乱发,时时刻刻手抓奶瓶,关注小动物般欲壑难塞的新生婴孩。这就是现在的皮诺奇娅。
她说,莱农,陪我坐会儿。
她说,莱农,给我讲点什么吧。
她说,莱农,再待会儿吧,拜托。
她说,再来找我啊,如果你想的话。
她说,我现在已经不出门了。
这就是现在的皮诺奇娅。
身体和时间正在被消耗的皮诺奇娅。
她不出意外地堕入那个时代的婚姻漩涡之中,成为全职妻子,全职乳母,全职主妇。
皮诺奇娅已被剥除作为人的社会属性。
她会慢慢变得像她的兄长,她的丈夫,她的父亲。
她会慢慢长出一张男人的脸。
皮诺奇娅成为一个新的受害者,但很快她就会成为旧的。
她压抑了平生仅现的自由与爱火,退回违背人性延续千百年的女性日常。她恨,却不知其所恨的对象。她将恨转移在丈夫身上,新生的孩子身上。
皮诺奇娅的心理复杂性在于,一方面她绝不敢逆反男权,因此她总会畏惧并臣服于丈夫的暴力。但另一方面,她爱慕荣华,鄙视里诺的出身。她将对里诺的嫌恶也贯连到了里诺的孩子身上。
“他们全家都丑”这样的话是一种极端的歧视语言,其背后所表达的语义是:丑陋是一种阶级基因。
莱农已经很久不去找莉拉,但她从玛利亚和皮诺奇娅母女的吐槽中得知了莉拉的最新动态,镜头用稳定的左右轴转拍摄,生动地表现出两人插嘴絮叨的情态。
莉拉不知为什么,一反之前的心意,闹着跑去鞋店上班。而且穿着时装,在鞋店大搞装修,还裱画,鞋架上放的却不是鞋,而是书。莉拉之所以重回鞋店上班,而且变得更为注重仪表,重新拿起书本,稍后我们就会发现,都是为了她和尼诺的恋情。她所践行的其实也是上一集末尾她对莱农所说的。
另一个动态是,索拉拉抛开赛鲁诺作坊,在别的工厂生产赛鲁诺鞋,好一着釜底抽薪。这种背弃商业伙伴的举动进一步证明了他锲而不舍地拉拢莉拉的原因。他的目的就是将研发(设计)、生产(工厂)、销售(店铺)完全掌握在索拉拉手中。完成这一成就,只差莉拉加入索拉拉的生意,提供鞋样设计才能。一旦如此,皮鞋生意等于跟卡拉奇家没有关系了,斯特凡诺和里诺的存在感将完全被米凯莱掏空。
节日的气氛中,莱农与女友们卡梅拉、艾达也见了面。
斯特凡诺神情颓丧开车过来,将门店钥匙交给艾达。
为了凸显他的落魄,镜头有意表现了他的车顶,那里灰尘满布,凹折不堪。
曾经,他意气风发地开着这台小红车载着莉拉兜风。而现在,他情场、生意场双重受挫。
斯特凡诺已经快要从地方强权势力的地位上滑落了。阿奇勒死后,卡拉奇家族从没有恢复与索拉拉相抗衡的地位。在很多方面,斯特凡诺都不得不依附索拉拉。他曾努力开拓进取,以图重振往日威势,但终究受制于人,和索拉拉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他如今的强大已有很大的纸糊成分。
当着莱农的面时,朋友们都称莉拉为“你那位朋友”,莉拉在坊间留下的都是恶名,很难有人对她的作为抱理解与同情的态度。其实,莉拉如果活在今天,还会遭受同样的处境,观众已经对她做出评价。
安东尼奥因精神问题提前退伍,坊间流言中,这自然又是莱农的过错。这一点莱农和莉拉的遭遇是相似的,这种评价其实就是中国一句俗语“红颜祸水”。我的态度是,别说“祸水”难以入耳,连“红颜”这个词都已令我羞愤。
红颜、巾帼、女中豪杰、不让须眉、不盈一握,还有数不胜数的指代或描摹女性的古典词汇与意象,都使我感到警惕。我警惕的是藏在词语中的男性目光。词语就是文化的载体,词语就是思维的路径。因此,当然应该警惕词语,警惕我们的母语。这个问题很难解决,甚至令人头脑分裂,但警惕的意识是应该有的。
人们将索拉拉釜底抽薪之举认定为报复,因为马尔切洛和莉拉那场失败的相亲。可是,这并不是报复,这只是地方上的强权恶势力在不断吞并、扩张与控制。
莱农心想,这里发生的一切悲剧、坏事,同我有什么干系呢?因为她是卯定了心思要离开这片原生之地的。
这合乎人性,对糟糕之地、恶劣之事,人的本能是逃离,而非革变。利己主义的逃离总是比蚍蜉撼树的革变来得容易得多的。这种思维,网络上称之为岁月静好的小清新。这样的读书人被人讥为书斋里的知识分子。与外界实情相隔绝的精英被批评躲在象牙塔中。
这种思维和生活方式,不应被贸然批判。因为哪个国人或多或少不是如此度日呢?因为我们都活在鲁迅的《阿Q正传》里,我们的身体里都活着一个阿Q。若非这点赖以进退的阿Q精神,多少人只能直接自杀。
路灯下,归来的安东尼奥明显变得神经质,眉宇间苦意更深,迷惘的言辞如同艾略特的诗句:“这里什么也找不到。”
那不勒斯贫瘠的土地里,已刨不到他需要的小土豆。他失业了。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意大利的经济增长率在欧洲排第二,仅次于德国,被称为“经济奇迹”。但经济发展集中在北方,南方几乎没有变化。同时,“经济奇迹”高度依赖南方提供的大量劳动人口。可见贫富悬殊反而加大,而那不勒斯所在的南方难觅生机。
安东尼奥只是成千上万失意工人中的一员。
这对穷苦人而言希望渺茫的社会,压垮了安东尼奥。兵役中断了他的生计,失落的爱情也不再能支撑他苦闷的精神,他数着手指上的小人度日。这个游戏是父亲教给他的,可想他的父亲也是一个多么孤苦的人。作为第二代,他照样活在父辈贫穷的命运中,并过早地崩溃了。不会再有爱情,也不会再有小康。
圣安东尼奥节的篝火被点起,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予人空洞的温暖。穷人们围着火焰发出虚无的狂欢,祈祷神灵驱走旧秽,赋予新生。
可是,如果火焰能赋予新生,之前的多少个年头就会实现,不必待到今时今日。
看那火光映照的面庞,多么幸福,多么麻木。
火,给先人带来熟食与热量,驱走野兽,照亮黑夜,它本是生命和希望的象征。
然而火焰背后也会藏着暴戾的面庞和险恶的力量。也许它会带来新世界,也许它带来的只是灰烬。
就在这除旧布新的大火中,朱塞平娜上吊死了。
人们第一次从前景中看到悲剧,人们第一次处在悲剧的前景中。但这只是无数悲剧中更显眼的一个,还有无数暗中发生的。
书中写道,朱塞平娜因丈夫死去而自杀,剧中不提这一点,反能引人深思。因为丈夫的死也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朱塞平娜的脚上涂了指甲油,只涂了一只脚。不是她只想涂一只脚,而是只够涂一只脚。
这个细节深深地震撼到莱农,她从未如此坚决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一节,乐景写悲事,节庆衬悲情,鲁迅《祝福》的手法。
文学考试上,莱农对美的解释呼应了莉拉星空下的话和海滩上的故事。莉拉将星空形容为满是碎玻璃的沥青。莱农在那晚的月下也已领悟到美的欺骗性。
“就像一片晴朗的海面,一抹夕阳,或者夜晚的天空,都是对恐怖的一种掩盖,假如去掉掩盖在表面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恐惧。”
这是莱农的亲身体验。多纳托,一个会给梅丽娜写诗的浪漫诗人;尼诺,一个给莱农留下吻和拥抱的浪漫情人。
在那美丽的岛屿上,美丽的星月下,美丽的海滩边,莱农先后将初吻与初夜给了这对也看似美好的父子。
美是恐怖的假象,这是莱农用痛苦提炼的诗句。
莱农的答辩表现上佳,被考官推荐报考比萨学院,只要考取,学杂费全免。这无疑给一心向上的莱农提供了阶梯。
加利亚尼老师为女儿娜迪娅探询尼诺的消息,他人间蒸发了。加利亚尼相信,尼诺是因为莱农离开了娜迪娅。这样看来,这位老师对自己学生的品性倒挺了解。
这一消息却在莱农心中激起更大的波澜,因为尼诺没有和她在一起,也没有和娜迪娅在一起,那就很有可能是跟莉拉在一起。这就是莱农“不知不觉”走到马尔蒂里广场的原因。
莱农隔街望见,鞋店半拉着闸门,不佳的预感从她心底浮上水面。
抄起卷门的莉拉打扮得的确入时,长发已短,一身剪裁合体的红衣正配唇红。
我不懂时尚,不谙造型,但莉拉的发型应该是有名的波波头。我印象中最深的同类形象是《雌雄大盗》(1967)中的费·唐娜薇,《低俗小说》(1994)中的乌玛·瑟曼,《杀手里昂》(1994)中的娜塔莉·波特曼,《绝命毒师》第二季(2009)中的克里斯滕·里特。在影视作品中的跨时代流传侧证了波波头的生命力。
在一部电影或季播剧中,即便主角的出场时间也不过一小时或数小时,为不破坏观众对角色建立的熟悉感,一般不会轻易改变角色外形。因此,当一个影视剧中的人物改变外形时,一定是有意而为之,即从外在的改变暗示内在的嬗变。
而在莉拉所处的那个文化氛围中,将长发变为短发更是与社会潮流紧密相关的。
我们当今已经熟视无睹的短发,曾经代表女性中的异端,又转而成为女性解放的象征,成为一种前卫的风尚。资料显示,从前女性犯罪后会被剃成短发,以示羞辱,这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似乎就有反映。前一阵子女护士被迫剃光头的新闻为何会引人反感,各位可想而知。
这样看来,当历史上女性开始自觉让短发成为时尚时,是一种“明知故犯”的反抗,是为自己的脑袋正名。而发型自由正是身体自由、行动自由的一部分。
而且男性主导的传统审美观,以长发为美,削去长发就显而易见成为女性寻求自主、独立的宣言。
另外,从实用角度而言,短发便于打理,节约了大量耗费在梳妆镜前的时间,这与女人走出家门深入参与社交和社会事务是具有正相关性的。
今日我们习惯的事物,曾经是一种禁忌,又曾经成为蔚然风行的时尚,其背后所挟恃的却是思潮之变,社会之变。短发造型就曾代表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而不仅是审美意识的更换。所以当你选择一款发型时,你不妨想想这个问题,你要借此表达的是什么,从此你就不必再去追慕、模仿他人。
所以皮诺奇娅眼中的奢侈行为,其实是莉拉内心意识的外化表现。重新拿起书本的莉拉,告别之前的财主老婆形象,将走出房子,走向社会,融入时代浪潮,成为追求变革群体中的热烈一员。
尼诺果然同在,莉拉离开自家楼下的肉食店,来到更远的鞋店,就是为了和尼诺私会。
莉拉将尼诺牵出,轻缓地旋转,暗落在他们肩头,光射在他们脚下,影子曼妙地映在墙上。若有即无的旋律恰到好处地点缀了这个浪漫的慢镜头。
但莉拉与尼诺眼前的浪漫,恰是莱农心头的伤疤啊。上一集末她宣称从此远离他们,这又怎么可能呢?他们会是她一生的羁绊,不然老年的埃莲娜用那种似淡实浓的声线回忆这个故事又为哪般?如果她真的从此远离他们,这个双声道、多主角的故事就结束了。
莉拉和尼诺并排而坐,十指相扣。莉拉用她幸福而迷幻的双眼诉说今后的二人生活。惊闻莉拉已经怀孕,画面闪切,虚实交错,莱农眼前一阵恍惚。但莉拉浑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她已经决定离开斯特凡诺,与尼诺共同租住一间公寓,至于生活来源尼诺可以投稿和兼职。
莉拉的计划看起来并不是不可行的,莉拉忽略的是,对同一件事,尼诺却是如何设想的。强势的莉拉抢占了尼诺的话语空间,有一处尼诺明显张嘴欲言,却被莉拉压制住了。
莱农听了莉拉的计划,觉得她简直疯不可言。她不愿多待,起身之后却留下了一句话,她要去比萨读书了。从视线的移动就知道,这句话是刻意对尼诺说的。从尼诺的反应来看,他依旧渴望上大学进修。虽然此时他是迷迷惘惘,整个人空虚灰弱。他起身要送莱农,其实是想多了解一些升学的情况。
莱农走后,莉拉重新放下门帘,尼诺抬头望去,眉、唇都皱着,显得又焦虑,又不甘。
从为数不多却珠联全篇的几场与母亲的对手戏中,即可见莱农蜕变的过程。
升中学时,面对母亲的呵斥,她只有沉默地咬着牙,怒目以对,卯足了劲才敢从牙缝飙出几句话反抗,嚷完立刻逃走,免得讨打。
莱农一直恨母亲,恨到几乎成年,她才理解了母亲的苦。母亲对着新书情绪失控时,莱农静静地安慰着母亲,眼中再没有恨意。
如今到了升大学的关头,莱农再次与母亲意见相左。她不再心怀惧意,据理力争自己应有的权利。迎着破口大骂的母亲,拍桌而起,当面对峙。并宣告母亲,从今往后,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母亲的气焰消下去,背身去水槽刷洗,仅看背影都能看出她的苦闷、挫败。
父亲拍拍莱农肩膀,告诉她从今往后也确实只能靠她自己了。父亲的身体也已经坏了。莱农应该要感谢父亲的是,当年没有父亲的坚持,她是不可能升入中学的。
而莱农的父亲之所以与莉拉的父亲做出不同的决定,也的确与各自识见有关。莱农的父亲是市政府门房,总算见过世面,见识到学位、身份在这世道的重要性。而莉拉的父亲窝在穷街区,不朝外界看一眼,也没有一丝走出去的想法。如果莉拉走出去,正如莱农所说,她会成为居里夫人那样的科学家,或者尼尔德·伊奥蒂(意大利第一位女议员)那样的政治家。费尔南多用他的无知,将一位伟大的天才生生扼杀在摇篮之中。
好在,莉拉用不着成为玛丽·居里,也同样伟大。
莱农的妹妹问大姐姐,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比萨。这提醒着我们沉默却残酷的现实。这个旧城区,这么多孩子,像莱农这样走出去的何其之少。又有多少,连念几年书的机会都没有。而即便是走到这一步的莱农,也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母亲警告莱农,要去比萨,就必须被录取。她从胸前揪出两张钞票,用力拍在桌上,狠狠看了莱农一眼,背过去继续洗碗。
请看哪,此时莱农的母亲在用双臂的肌肉表演。她手臂上的肌肉沉默地颤动着,却令人感到她内心好一股狠劲儿和悍气。
这令我心下蓦然觉得,千金一掷算什么豪气?莱农母亲将那两张钱拍钉一样拍在桌上,那才叫豪气,硬气,浩然之气。
剧中这些意大利演员都太会演戏,有些演员根本看不出是在演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出色,如此自然。我看过的几部意大利电影中,似乎也是同样情况。但若要我从剧中指出谁演得最好,我一定会说是莱农的母亲,这位在原著和剧中都没有留下姓名的无名氏。
莱农离开了那不勒斯,莱农终于离开了那不勒斯,她索性一股脑离开了整个大南方,一脚迈到了中部的比萨。
莱农在轨道旁住了十八九年,火车从旧城区日日夜夜跑过无数回,剧中拍了这么多火车镜头,终于有一天,仿佛作为旧城区的代表似的,莱农坐上了这辆火车,看到了火车里头的模样,也从火车里头看到了整座旧城区的模样。
在车上,碰到老绅士帮忙放行李,对座有老妇人冲自己笑,窗明几净,蓝天旷野,前途足可期待。
“我——埃莱娜·格雷科,一个门房的女儿,在十九岁这年,终于要摆脱这个城区了。”
不出意外的话,莱农的生活从此将彻底与莉拉无关,就像眼前排排闪过整齐划一的房子,就像机场传送带上顺畅滑落的行李。
但事与愿违,又或者说愿与事违,莱农离不开莉拉,莱农也并不想真的离开莉拉。她仿佛带着天生的使命,要将那个被时代隐没的女人传奇的一生,一笔一笔书写下来,流传世人手头、眼前、心中。
我多么相信,莉拉存在过,甚至依然存在。
这边莱农已经离开那不勒斯,另一边莉拉也已决意离开斯特凡诺。
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打死,她准备了一把刀防身。
斯特凡诺已习惯有莉拉的生活,说着家常,坐下吃正餐。
莉拉照自己对莱农说的办法,给斯特凡诺做了这顿饭。
莉拉还是不敢开门见山声明自己要出走,一步一步地作出暗示。斯特凡诺先是以为莉拉想回肉食店,接着以为莉拉要待在家里。直到莉拉直说自己要离开这里,离开他,斯特凡诺也觉得莉拉不过是在闹脾气。
斯特凡诺的满不在乎倒也并不全然出于愚蠢,因为据说意大利直到1970年才有了离婚制度。还有人说,从1985年至2000年,意大利平均每100对夫妻就有23.5对分居、12.3对离婚。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由女方提出终止婚姻关系的要求。
离婚法律或条文是对女性权利的重要保障,但现代离婚制度普遍建立也是晚近的事。
莉拉的离家出走等于变相的离婚,也许当代人已经觉得并无特别之处,有的国家离婚还可以对分财产呢,但在莉拉那个环境,你也看到了,这是第一次有女性提出和丈夫分开。
刀还是派上了用场,斯特凡诺停止了进一步暴力,代之以痛苦的神色与诉说。
大家认为斯特凡诺的感情和语言是真实的吗?我相信是真实的。斯特凡诺在很大程度上称得上是个恶人、坏人,但是我们有必要至少站在“恶人”的立场想一次。
我太喜欢这部作品中令人迷恋的人物复杂性,这才是真正的人性。评论时,难免只抓住人物的某一面,某两面,可是人性不是硬币,人性是棱镜。如果我只从阶级,或者只从性别的角度来谈论这部作品,我一定会最终陷入固步自封的陷阱。虽然我有所警惕,但很难保证自己不陷进去。跳出来写这段话,是想与诸位分享,那些理论名词、概念话语,虽然我也在用,但是绝不是我心仪的解读方法,它们是钥匙,但也有可能是毒药。钥匙能打开门,却并不等同门后的事物。概念是经过高度提纯的语言,它的发明,是为了便于我们理解事物,但概念化的语言如果只停留在概念的层面,成为满身华而不实的金纽扣,那么对概念的堆砌就是可耻的。绝大多数时候,故事都是由人组成的,正如世界很大程度上是人的世界一样。因此,很多时候,我们看一个故事,或者看这个世界,我们就是在看人。人是无比复杂的,人的复杂在于人性。因此,我说的其实只是这一句话:用尽一切术语,不如直入人性。
站在斯特凡诺的立场而言,他的确是爱莉拉的。只是,我们恐怕很难承认和肯定这种爱,因为我们不太能接受爱一个人还可以对其粗暴,将之当作物品对待。
对于斯特凡诺的恶,我从无意为之辩白,且深恨之。但我还是要以他为中心,思考一次。
看得出来,他没读,或者只是读过很少的书,他与新知识、新观念是绝缘的,他的视野局限在那不勒斯这座城市。“男女平等”这个词,他甚至可能没有听过,更遑论付诸实践。他的家境比同一环境中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可终归他还是在这个环境之中。他所用的暴力与他所犯的很多恶,是与这个环境中的其他人无异的。也就是说,恶并不以阶级、贫富为转移。斯特凡诺和费尔南多对待女人的方式有什么分别?
但我并非在强调环境决定性格,即便同一环境也会有完全不同的遭遇,每分每秒每个人的遭际都可能不同。斯特凡诺和阿方索被同一对父母养大,但阿方索生性柔弱、良善。也许我们可以假想,斯特凡诺是长子,是继承人,所以才会性格强势、凶恶。但索拉拉兄弟并没有因为年龄区分而发生类似情形,相反弟弟米凯莱比哥哥更为残横。人性的复杂是不容揣测的。
上一篇说到斯特凡诺的多面性。说他的第一面是从父辈继承而来的阶级之恶,第二面是同样源自阶级属性的伪善,第三面是他外强中干的软弱。今天要补充的是他的第四面和第五面。
他的第四面是未受教育的无知者。他身在男权社会,却并不能认知男权社会,因此也被男权社会所束缚着。他在乎面子,认为自己的面子就是妻子,有面子的事就是妻子早点生孩子,丢面子的事就是妻子出门和别的男人往来。但丢面子的事又不能张扬,所以他一再容忍,遮掩,简直捉襟见肘,寒酸已极。
他的第五面是一个与常人无异的有情人。他爱莉拉,以自己的方式爱,一种不能被现代文明社会所认同的爱。一种用金钱、礼物和良好的物质条件来表达的爱,一种充斥着暴力、控制与羞辱的爱。不论我们认为他是不是爱莉拉,不论我们判断他的爱是对是错、是好是坏,站在他的立场,他确真是爱莉拉的。这一点,是基于人性而言,与社会、历史、心理那些东西都无关。人性,就是人之为人,都可能具备的东西,是超越后天社会的,超越人本身以外的一切外物的。正因为爱莉拉,他才会因莉拉而脆弱、受伤、崩塌。他对莉拉的暴行难以令人释怀、容忍,也不应被释怀、容忍。但因一个人的暴行否定他的其余也并不见得我们有多高尚,因为这样是反客观、反理智的。单就家庭暴力一点而言,这世界上半数以上的男性都无法轻轻让自己撇清干系。当然,这同样是很复杂的问题,我并不想一言以蔽,下偏激的结论。
“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爱你,莉拉,你无法想象。”斯特凡诺独自走进房间。
镜头固定,并没有切转,然而天色暗下去,当斯特凡诺再走出那扇门时,莉拉已经离开了。他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却只见到桌上放着莉拉从手上摘下的结婚戒指。他不敢相信,或者说他不肯相信,莉拉真的会就这样离开了他。
在这一戏剧情境中,莉拉和莱农同时完成了自己的“出走”。
斯特凡诺做的下一件事情很有意思,此时他是一个处在极端情绪的人,他需要宣泄郁结,此时的“下一个”决定接近下意识举动。结果他开车去找艾达。
两人的不对劲上一集末尾已经留下线索。斯特凡诺得知莉拉和尼诺一起游泳,是艾达告的密,艾达从吉耀拉那儿得知。本集开头,斯特凡诺将店铺钥匙交给艾达保管,又是一处。及至此时,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几乎呼之欲出。这类同金圣叹所说的《水浒传》擅长使用的草蛇灰线笔法。我所理解的草蛇灰线,和伏笔并不全然相同。草蛇灰线是不断的伏笔,且伏笔有层层剥露,益渐呼出之势。
斯特凡诺来得不是时候,帕斯卡莱和安东尼奥都在场。可是人都来了,不得不进。接下来,场中的戏剧性交给了帕斯卡莱和斯特凡诺二人发挥。斯特凡诺往日不来,今日忽来,招致帕斯卡莱不解的眼神。艾达翻账单时,帕斯卡莱前后各看一眼,心中又起微弱的狐疑。斯特凡诺匆忙离去时,没跟两个在座的男人告别,却专门对旁边屋子里的艾达说声“再见”,更令帕斯卡莱气为之结。
最值得回味的一个细节是斯特凡诺和梅丽娜的对视。梅丽娜仿佛对斯特凡诺熟识,而斯特凡诺见状面露怯意。看来,斯特凡诺私会艾达已数不在少。
斯特凡诺只好独自闷在家中。门铃忽响,他心中一悸,急忙转到门口,来的却是农奇亚。农奇亚惊慌失措状,连胜问莉拉下落。
演员塑造角色,常有“抓手”,农奇亚的“抓手”就是她乞要说法般的手部动作,加之她惊慌讶然的疑问语气,在很多场合都可见她这一特点。她无时不在的惊慌表现,基于她在每个人类场合都将自己当作一个绝对客体的习惯。也就是说,在这个社会,她永远将自己当作他人的陪衬。这是男权认同与穷人心态的共同产物。
斯特凡诺终于无法隐瞒下去,他向他人承认,也终于对自己承认,莉拉走了,莉拉离开了自己。
卡拉奇、赛鲁诺两家人聚在一屋,共同应对莉拉出走的事。众人情绪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愁眉苦脸,第二阶段是峰回路转,第三阶段是石头落地。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莉拉就是不想和斯特凡诺过日子,因此离家出走了。但是大家都不愿意让这件“家丑”外扬,所以不能报警,也不能打听。但这样子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大家开始解决自己的脑子。重要转折出自玛莉亚的“启发之见”:莉拉会不会是去找莱农了?这是一个“绝妙”的猜想,但猜想很难验证,可能压根站不住脚。此时的转折发生在费尔南多身上,他一锤定音:莉拉一定是找莱农了,我们就让她静静。众人心中的疑云就此敲散,一场确定无疑的危机就这样被“化解”成一个小麻烦,小插曲。所有人同饮一瓶“自我欺骗”,着魅一般叨念着:没错,比萨,她在比萨!
尽管帕斯卡莱警告过安东尼奥不要求助于索拉拉,走投无路的安东尼奥还是来到了索拉拉店中。
他坐在店内,愁苦地望着米凯莱,不知如何开口。米凯莱一声呵斥,安东尼奥无奈回头,镜头随之切向窗外,结果我们发现,还有好一些人也同安东尼奥一样,张望着米凯莱,眼中是绝望还是期望已难以分辨。就因这一笔,我们的视野一下从一个穷苦人安东尼奥身上拓展到一个穷苦阶级的身上。失业问题何其严峻。
米凯莱是个冰冷的现实主义者,清楚的事实在他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因此他命令安东尼奥直接从萨拉托雷之子那里入手。
在威胁安东尼奥时,米凯莱更清楚地显示出了索拉拉家的势力,他们可以将一个正常人关进疯人院(应该和监狱没有本质差别)。这令我回想起帕斯卡莱的父亲木匠阿尔弗雷德被捕之事,警察不由分说,径直将木匠带走,而索拉拉没有惹到一点麻烦。再关联在此之前木匠被索拉拉家怂恿着高叫要杀阿奇勒,其实影像逻辑是很清晰的,阿奇勒被杀一事就是索拉拉所为,木匠只是替罪羊。另,手刃阿奇勒的,我同样不认为是木匠,我不相信以他软弱的性格能够完成这件事。长大后的帕斯卡莱之所以能和斯特凡诺握手,却无比仇恨索拉拉,正因为他知道父亲是被索拉拉家无情地利用了。反过来,对斯特凡诺而言也一样,他不可能想不到杀死父亲的真正凶手。
而莉拉此刻何在呢?在黑夜,在雨中,在情人的臂弯,在心花怒放的穷街陋巷。
莉拉和尼诺的深情蜜意浓缩在一场雨里,这场浪漫的大雨和痴情的演唱是整场戏最重要的道具,全程无对白声,将音效与配乐调到最大,用宽广的景别展现氤氲的雨幕,让光芒包裹黑暗,让情人的身体被黑暗包裹,让光芒斑斑错落进黑暗的胸怀。让浪漫,遮蔽一切疮痍的隐患。
转场的冷色巨幅画面与枯燥的声效大为突兀,更突兀的是戏剧本身带来的张力。从忘怀外界的小我状态一步迈进汹涌而来的社会全景,具备高度落差感。
本集标题就来自荧幕上的这部作品《愤怒》(或译《狂暴》)。这是一部广泛取材当时媒体材料的文献式纪录片,由吉奥乔·巴萨尼朗读雷纳托·加图索的诗歌作为画外配音,帕索里尼是双导演之一。影片完成于1963年,2008年意大利又上映了修复版《帕索里尼的愤怒》(豆瓣条目为《愤怒的帕索里尼》)。去年9月18日北京市东城区美术馆东街13号fRUITYSPACE还举行了对该片的放映讨论会。影片内容涉及欧洲战后重建、朝鲜战争、匈牙利事件、斯大林主义等当时全球时政要点。“愤怒”是诗人导演帕索里尼的个人情绪,也是当时工人、学生的社会情绪,尼诺和莉拉也处于这种情绪。在豆瓣电影条目《狂暴》(1963)之下有一篇来自影评人卡夫卡·陆的评论,想要进一步了解影片内容可以移步阅观。
帕索里尼是著名的知识分子导演,出生于1922年。父亲是法西斯军官,救过墨索里尼的命。他七岁写诗,喜欢兰波。进入大学文学院后,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父亲逝世后,帕索里尼加入意共,却因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被开除党籍。
帕索里尼因方言小说而成名,得到费里尼赏识,受邀参与费里尼《卡比利亚之夜》和《甜蜜的生活》的创作。费里尼赞助他拍摄了表现底层社会的初作《寄生虫》(豆瓣条目为《乞丐》),费里尼对成品非常不满,与之断绝往来。但没关系,费里尼的使命已经完成,帕索里尼凭借此片出名了。
法国“五月风暴”中,也是他导演生涯的激进时期。他用耶稣布道的故事阐述自己的社会理想。此后,他将一些古典文学作品搬上荧幕,也获得了商业成功。另据说他曾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为候选人。这一时期他影片中的性爱场面是天真、玩乐的。
之后,帕索里尼的同性恋人与他人结婚。失恋后,他转而拍出愤懑、极端的《萨罗》(又名《索多玛的120天》),影片取材于萨德侯爵的小说《索多玛的一百二十天或放纵学校》和二战末期意大利北部建立的法西斯政权萨罗共和国的真实事件。帕索里尼原计划将该片定为“死亡三部曲”的第一部,在他的构想中,“死亡三部曲”正好对应由《十日谈》、《坎特伯雷故事》和《一千零一夜》组成的“生命三部曲”。但《萨罗》成为他的遗作,电影上映前据说他被一名17岁混混(又说男妓)用棍棒击杀,真相至今并未解开,但很多人认为这是个政治阴谋。
了解帕索里尼的生平可以看影评人西帕克(不确定是否豆瓣用户“西帕克”)发表在凤凰娱乐的一篇文章《帕索里尼:诗人、左派、同性恋和电影先锋》,关注帕索里尼的死因可以看影视译者与作者李洋(豆瓣昵称“大旗虎皮”)的一篇文章《谁杀了帕索里尼》。
从影院现场观众的反映来看,这部影片令他们感动莫名。当帕索里尼走到前台时,莉拉现出钦慕不已的神情。尼诺对莉拉的表情异常不豫,咒骂、贬低了帕索里尼,要求提前退场。当法西斯分子进场捣乱时,尼诺拉着莉拉离了场。离开之前,莉拉高声斥骂法西斯分子。她显然已深受当时风行全球的左翼思想的影响。这在年轻人、知识分子和工人之中不足为怪。莉拉最初的左翼思想是从帕斯卡莱那里受到浸润的,之后莉拉将之与自身经验进行整合,这一线索不断从莉拉的言行中得以贯串。
尼诺为何嘲骂帕索里尼,为何对莉拉动火?这对他而言是同一个问题。他并不是因为莉拉争论时太大声而生气,而是因为莉拉掩盖了他的光芒,因为莉拉受到“大人物”的赏识而他被比了下去。简而言之,因为他发现莉拉比他强。
他将激情投注于聪敏的女人,却绝不能容忍她们比自己更强。在尼诺的身上,我们看到非常革命甚至激进的一面,但单单拎出这一点,就击中了他莫大的软肋。这软肋就是,他终究还是走不出男权主义的锢制。正因他顽固的男权式自尊,他才会如此注重性别的两分,并将女性作为一个绝对的他者,还要判定高下、强弱。这是一种男权主义的自尊——即自卑,从斯特凡诺、安东尼奥的身上都能看到。可是这一点在尼诺身上更具落差感和悲剧性,因为他读了这么多书,懂得这么多事物,理应有所突破,然而他停在原地,竟然还做出出尔反尔,拒绝刊载莱农文章的事。不过或许尼诺并不应承受过分的苛责,因为在他身上的矛盾性正体现了观念变革亦即时代进步的渐缓与不易。何况,谁又敢保证自己没有那点人性中的善妒与自大之恶。
但尼诺与莉拉分手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可见于他说的那句话:“莉娜,我们明说吧,你选一个你喜欢的事情,你回去卖鞋子,卖香肠,但你不要想着成为另一个人,还把我也搭进去。”
这句话与之前莱农见莉拉的情节是相连贯的。莱农继续升学的消息刺激了尼诺心中本就有的骚动不安,和莉拉私奔出自激情,这并非他甘愿的生活。当激情消退,利己的私愿占据上风,对软弱、自私的尼诺来说,离弃之举已成定局。
从他的观念来看,他反感和莉拉现在所过的生活,认为自己还是沉陷在底层,没有出头之日。他将改变命运这件事偏狭地理解为功名地位上的攀爬,而不是死亡旧我,迎接新生。事实上莉拉现在做的事情,正是以他的逻辑而论该做的事情。他在加利亚尼老师家的聚会上高谈阔论信仰与变革,他在莱农和莉拉面前猛烈抨击资本家与黑社会,就是他影响并引导莉拉走上了这条个人革命与社会革命相结合的路啊!但他现在说,你回去继续卖香肠吧,别命比纸薄心比天高,还想改变命运成为新人。别搭上我!什么叫“别搭上我”?莉拉践行的就是你的理念,这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然参加那样的电影放映会,参加那些讨论会,在《晨报》上发表时评,都他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哗众取宠,博得名衔吗?我知道尼诺有人尽皆有的虚荣,但此时的尼诺还绝不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他是一个活脱脱的理想主义青年。正因如此,他才可悲可恨。因为他软弱得一塌糊涂。“渣”只是一个太标签化的词语,它或许可以描出一个人的道德表面,但它刻画不出人的精神核心。尼诺的软弱性值得太多的理想主义者进行深刻的反思。就不说几乎所有的小孩都是理想主义者长大后却泯然健忘这一点了,就说有多少理想主义者是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了胸中信仰,顺流沉沦,甚至判然转向,成为自己曾经最憎恶的人?
尼诺负气而走,莉拉发生孕吐。再透过那扇窗望雨时,明明同样的镜头,情绪已经完全颠覆。眼睛仿佛才注意到那窗上原来满是污渍与灰痕。
两人分手的场景,仍然是雨,音乐变换,情节变换,情绪变换,雨未变而已变,情未分而已分。
尼诺当然知道抛弃一个孕妇是有失担当的,因此他回来了。他的人回来了,甚至心也回来了,但有一样东西回不来了,那是他的意志。因为这样东西,他本来也没有。安东尼奥的狂揍只是在用影像化的方式表现他死狗之为死狗,没有别的意思。文学可以心理描写,影像只能旁白,但好的作品两样都不取,本剧的旁白只起必要的串连作用,其实能不用就不用是最好的。
顾及朋友情谊,安东尼奥将莉拉的下落先告诉了帕斯卡莱和恩佐。信仰左翼思想的帕斯卡莱是坚决不同意让莉拉再回到资本主义的牢笼中去的。
帕斯卡莱身旁的墙上有一张政党广告。P.S.I.U.P是意大利历史最悠久的政党,初名劳工党,后改名社会党,曾用名无产阶级团结社会党,“净手运动”后解体。
沉默的恩佐不想这些,他只想莉拉过得好一点。
言语不和,聚散容易,转眼三人各上各路。
莉拉此刻尚强自镇静,坐定家中。尼诺写作的角落,东西一应照旧摆着。莉拉偶尔深深地看一眼,她在等他回来。但等待正如盆中的花,尽头难免是枯萎。
门动声响,人比笑先起,开门不见君。
无语半晌,莉拉先开口:“你是来送水果的吗?”恩佐会心而笑。心境登时重回十多年前,恩佐抱着一枝未熟的果子和一怀青涩的爱恋捧到莉拉面前。反正你要不要吧?不要就扔了!
进门一阵,恩佐只为莉拉避嫌而说了一句话。他一言不发,上下打量,认定条件太差,这样不行,要带莉拉走。来之前,恩佐已做好打算。莉拉愿回家,就回家;与丈夫实在过不拢,就带她去别处过;实在不愿回家,现在就留下来照顾她的生活。
莉拉的幽默是长在天生的傲骨骨缝的,身处绝境反而屡屡出言相谑,试问恩佐定性如何。斗字不识一介平民恩佐,恰有与尼诺势成两极的定性。我声音不大,话不多,但一口吐沫一颗钉,说到就做到。为了你,吃饭的活儿可以不要,未来组建家庭的女友也可以不要,全看你做主。尼诺是草性,恩佐是树性。
不知莉拉会如何作想,如果那个人也有这份定性……
恩佐总算草草对莉拉告白。后来我每每想起,好多人物关系其实在那场知识竞赛上已经形成了。《我的天才女友》前两集始终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单集,在我心中它们就是一集,这两集的份量是此后任何一集都无法相抗的。没有这两集,我不会动笔写这个系列,更不会写其他剧评。此后所有集数,不过在延续这两集浓缩的笔力,解决这两集布置的题目,抽剥这两集埋藏的伏笔。
恩佐将莉拉送到楼下,交待停当,确保莉拉可进可退,不至再度陷入绝境。
莉拉走到卡拉奇家门前,花体姓氏刻入眼目,仿佛洗不掉的脏东西,一种精神上的脏东西。
斯特凡诺仿佛受锤的公牛,往日气焰全收,将莉拉让进家中。但莉拉的摊牌即表明,她回归的并不是家和婚姻,而只是一处容留自身与孩子的住所。斯特凡诺心中的磐石没有捞起,反沉得更深……
恩佐静静伫立楼下,矮直的路灯般,确证无事,方始独自离去。双目洞明如烛,双脚健行如剑。自始至终,声色不动,胸含一念,定若泰山。
第二季起伏宕跌,停墨至此,似乎同第一季一样,莉拉奋争一场,却又重新堕入旧的深渊之中。真的一样吗?莉拉会认命吗?
我的分析只是一点肤浅的碎语,我发现有很多朋友都比我更细致,更深入,也更懂行。
豆友“Paul-bunny”将旧工厂出现的黑猫看成是莉拉的化身。
豆友“豆妈”将尼诺看信理解成他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向莉拉提出明确关系的要求。
还有很多朋友认为莱农给莉拉看贝克特的书是出于刁难,其中网友“陈海伦”指出了确切的证据,说加利亚尼老师借书时说过其中有一本比较难读。我回看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但另有一位叫“悬”的朋友提出了更说服我的见解,她认为莱农有意不让莉拉接触社会学与政治学,因为那是莱农刚才在海滩上与尼诺交谈的领域,她不希望莉拉有同尼诺对话的机会。
经豆友“喂,小鱼~”指出,我发现我好像有两次都犯错误,将莱农上大学的地点说成了米兰。
豆友“Anasa”指出鞋店店名是“索拉拉鞋厂”,并非我所理解的用了卡拉奇和索拉拉两家的姓氏。这更说明斯特凡诺和里诺将自己卖给了索拉拉,卖得底儿掉。
我有的错误几乎到荒谬的地步,毫无疑问还有更多。另外一定会有很多人和我的看法有根本差异,其原因肯定有我太肤浅的原因,只是一时之间我也很难进步,请见谅。总之,多谢各位的讨论、分享与指正。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看了两集 全员渣男 但安东尼奥是我最讨厌的 因为现实有碰到过 无能贫穷嘴炮还自尊心作祟大男子主义控制欲强颜值还差 最一无是处的男人
莉拉被家暴了 只有莱农听到她的遭遇后愤怒流泪。阿方索说是莉拉不听话才被打的 莱农立即反问他 你也会对爱的人这样吗?/莱农问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而我不知道 莉拉说 因为别人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你
女孩们,去读书,去学习,去受教育,记住掌握知识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拥有选择的机会。
从小说到剧,没有一刻带入过莉拉,我的心一直属于平凡的莱农,小说里莱农领悟到要远离那不勒斯老家的乌合之众的时刻,剧里的她暗暗地下定决心以后只为自己活着的时刻,都让我都觉得在她的木讷跟平凡里有一种比莉拉的灼人更长久有力量也更有魅力的东西。
第一集把斯特凡诺刻画地很是窒息。第三四集,两个女生的小心思很有张力。且不说尼诺渣不渣了,那样一醒来就可以看书或是去海边找玩伴的日子也太令人羡慕了。最后两集实在是太孤独了,看完整个人很绝望。尤其是莱农在宿舍窗户前目送妈妈离开的那个镜头,妈妈走路不顺畅,大概还问了一下路人火车站怎么走。
去年和你约好了今年一起看的。现在房间里只剩了我自己。
她依然是那个莉拉,困惑,不停止反抗,连带着莱农也活了。
看过《新名字的故事》的无需赘言,没看过原著的不必剧透。但由衷的想对步入青年,面对爱情,面对婚姻,面对学业,面对工作,面对未来不知所措的女生们说:这个年龄,你站在十字路口,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所有的选择,都可以试错,即便真的错了,你还有机会重新选择。怕就怕,你连自己选择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此后两部,包括大部分人此后的路径,都愈发趋同。趋同明白吗?你未来可能会变成你现在最鄙夷的人。
第一集:全员渣男
大多数人都喜欢莉拉,我的性格更像莱农。其实每个女孩都由一部分莉拉和一部分莱农组成,只是作者把这两个角色剥离开来又放在一起,让她们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比起对立的关系,在我看来她们更像是一个人的两种不同心理状态,正像小说的结局,两个好朋友最终都成为了彼此。
我对尼诺所有美好的幻想都付之一炬。
只有我一个觉得嫁给史提芬诺还不如嫁给马尔切诺吗?
莉娜这样的女人就值得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读书不一定会让你飞黄腾达,实现阶级跨越,但读书是一个托底,一个让你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手段.
莉娜这一季越来越碧池了,可能正是验证了底层女性改变命运的困难吧,她的婊也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意。202里她一身黑裙去点心店找索拉拉兄弟,画面特别《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集题目是《身体》,美貌是她的利刃但也是她深陷漩涡的原因。203里有两个对比真的神,一个是埃蕾娜在老师party上被众星捧月对比104里莉娜在新年party上被众星捧月,还有203尼诺被疯寡妇喊跑和他爸在107里逃跑,导演真的草蛇灰线,细节埋得真神。我一度埋怨莉娜太作,干嘛不忍辱负重,利用Stefano培养自己的能力,等翅膀硬了再布局,她的很多做法太鲁莽太不计后果了。但细想想,忍辱负重是埃莱娜才会采取的做法,而且到最后也一定会和Stefano妥协,被同化。莉娜是一团烈火,非要把周围的人都点了,然后把自己也燃尽,这才是莉娜
绝对是女性才能写出来的小说,意大利剧质量太高了。粗犷的现实生活像街道上颗粒分明的灰尘,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奋力挣脱身上贫穷的印迹,可甘于陷入平庸的女孩难以成全自己的爱情,阶级、家庭这些词眼往往又和“爱”捆绑在一起,重复和她母亲一样的命运-逼迫成为追骂孩子的悍妇。我渴望有像莉拉一样迷人危险天赋秉异的朋友,不羁冷眼旁观着一切,少女时期棋逢对手,恰好两人还有友谊的纽带,何等幸运。莉拉对她说" 莱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厉害,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心头一惊,有这样的女友,再独具魅力才华横溢英气逼人的尼诺站在我面前,我也可能要犹豫一下的,或者说,有什么好犹豫的。同龄异性的简单幼稚粗陋令我难以满足,只有你懂我,我的天才女友。
目前还是讨厌不起来马尔切洛,他看向莉拉的既深情又带有攻击性和占有欲的眼神甚得俺心!
🌟🌟🌟🌟🌟 横向对比,埃琳娜是幸运的,她貌似没有得到渣男的垂青,自暴自弃破处,实际是尼诺给了埃琳娜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可以自由的羽翼般离开那不勒斯,试想,如果没有尼诺的放过,埃琳娜很可能会成为莉娜的翻版结局:怀孕被抛弃。所以埃琳娜是幸运的,她有着善意的指导,也有机遇和离开那不勒斯的家庭环境支持。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一句话: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不喜欢莱农。我就对利拉无感。说到底都是你自己选的。而且我觉得你要是不想生孩子那你结婚前就应该跟别人说啊,我觉得利拉聪明是聪明,可是不善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有点明白为什么尼诺是整个那不勒斯最受欢迎的男性了,他在和你相处时能轻巧地表现出你的独特性(无论这个独特性存在与否)并且他真的太懂得怎样去让你感受到他欣赏并发自内心地认可你,肯定你,让你感觉只有他能准确获取你的层次和深度,对你的爱和理解是每个维度的,对比之下旁人的爱是那么浅薄不到位。这真的太能满足每个自觉独特的女性的隐秘而难以言说的虚荣心了。但实际上,他对所有与你水平相当或不相当的女性,都是同样的操作。“他们的本领就是让不同女人在他们面前都感觉自己有独一无二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