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播放记录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每次评选影史最经典科幻片,《2001太空漫游》和《银翼杀手》总会被搬出来说事。然而,当很多人慕名去观赏这两部电影的之后,会蹦出“不好看”的简单总结。
是因为太老了吗?毕竟一个1968年,一个1982年,当年的特效奇观在今天已经不算什么。而其中的“idea”,比如人工智能的反叛,克隆人的自我认知,这种桥段也被后世重复过多次。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是因为其开创性和历史价值,而在今天就没有太大观赏价值了吗?
和《银翼杀手》时常挂钩的一个词,是“赛博朋克”。“赛博朋克”即Cyberpunk,Cyber就是Cybernetics(控制论,指代信息科技),punk就是朋克,一种叛逆的风格。合起来就是“信息科技的叛逆者”。这是一种对未来的想象,也是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未来时代,科技高度发达,却并没有给人类带来乌托邦式的大同幸福,相反,由于技术掌握在少数人或大公司手中,这种鸿沟反而加剧了人类的相互压迫和分化,因此在各种炫目的科技视觉效果的阴影下,大都市里充斥着各种肮脏、贫穷、阴暗的角落。
《银翼杀手》并不是赛博朋克思想的开创者,在它之前已经有很多以此为主题的科幻小说,这部电影本身也是依据一部小说改编的。但是《银翼杀手》是赛博朋克第一次在大荧幕上大放异彩,把文学中的思想与情感视觉化,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创作者很聪明地从现实世界中寻找灵感,东京涩谷和香港是最符合这种人口高度密集、城市与技术高度发达、阶级差距也甚为巨大的设定的。因而东亚面孔、汉字、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再加上符合阴暗氛围的黑夜与阴雨,就成了赛博朋克不可或缺的元素。
讨巧的是,在视觉特效并不发达的1982年,阴暗的主色调正好可以遮掩技术的不足,这也是《银翼杀手》的视觉效果在今天看来也不落后的原因。
再想想《攻壳机动队》、《黑客帝国》等后世的赛博朋克杰作,无一打上了这一鲜明烙印,这都要拜《银翼杀手》所开的先河所赐。
当然,这仍属于“开创性和历史价值”,回过头来看看大多数人给出“不好看”评价的理由:节奏太慢,不知所云。而并不是特效老,桥段已见过之类。会不会它们被奉为经典的原因,其实还藏在“节奏太慢,不知所云”里呢?
我们今天的观众,早已形成了对好莱坞类型片的叙事节奏的习惯,并以理所当然视之。电影首先要讲好一个故事,似乎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如果你认可电影是一种艺术形式,我们不妨类比一下另一种艺术-文学。文学可以有讲故事的小说、寓言,也可以有不怎么讲故事的散文、诗歌,那么电影为什么不可以像散文、诗歌一样,不以讲故事为先呢?何况,《银翼杀手》还是很明白地讲了一个故事的,只不过确实节奏比较慢。那么这慢节奏的原因,是否是加入了一些如散文般诗性的东西呢?
《银翼杀手》的故事是关于“复制人”的,其内涵和人造人、克隆人类似,一个特征是成年人形态的他们克隆了人类的所有机能,但不包括情感,二是为了防止发展出危险的情感和思想,他们的生命只有四年。换做今天的科幻片,复制人的第一使命肯定是求生,然后找出真相,然后挫败阴谋,杀死Boss,喜迎解放,然后与人类和平共处或开战以便有续集。
让我们来看看1982年的复制人又是如何所思所想的吧。
一开始,他们也很自然的是求生。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反抗奴役而求生战斗,而是四年寿命大限将至,来寻找发明他们的人来求得延长寿命的方法。淡化了“受压迫者”的印记,我们是不是发现这些复制人有些面熟呢?自古以来,我们人类不也是一直求神拜佛,寻求长生不老呢?追求永生,必然会引向追寻自己的造物主,追寻造物主的过程,本质又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一终极问题。所以你看,《银翼杀手》其实讲的是人类自己的故事。
从这个角度也不难理解,复制人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创造者,大老板泰勒了。造物者泰勒并不在乎复制人的诉求,延长生命,自己存在的意义,而只是得意于自己创造的杰作是如此的精巧、“完美”。回想各种宗教神话中的神,对人类的态度何尝不是如此呢?捏橡皮泥一般当做玩具,行事不按自己的心思来,就降下天灾;胆敢造通天塔来寻找自己,那就来一场大洪水全部毁灭重来。作为被创造者,原来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玩具,怎能不憎恨把这份痛苦带到世上的造物者?
既然是人类自己的故事,追求长生而不得,下一步会怎么做呢?那就是追求认同。我比人类有更好的体格,一样的心智,为什么不能像人类一样生存?片中出现的几个复制人,都努力地尽力活得像一个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地下舞厅表演的Zhora,她只是混迹于人群中靠自己谋生,并无加害之意,却被从天而降的银翼杀手毫不留情地追杀,最后惨死在了一堆服装店的石膏模特之间。努力活得像一个人,结局却是死在了一堆假人之间,多么可悲。
复制人拥有了人性,渴望做一个真人;反过来追杀他们的银翼杀手Deckard,以真人自居,却以理所当然的理由肆意屠杀,逐渐丧失了人性。真人和假人的界限就这样模糊了起来。影片也在多处有意地暗示这一点,另一个女复制人Pris伪装成玩偶,坐在一大堆也可活动的假人之间,真假难辨;她奇异的体操式攻击,以及中枪倒地之后血流如注、狂暴的挣扎,都把她定义成了一种真人和假人之间,一种令人心惊的形态。
而复制人的头领Roy,更是超越了人性,展现出了神性。Roy的战斗力远超Deckhard,但面对这个杀死两名同伴的仇人,Roy却并没有痛下杀手。他拔起钉子,戳穿了自己的手心,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放飞了象征和平的鸽子,救了追杀自己的仇人一命,还唤醒了仇人那逐渐消失的人性。被钉穿手心,救赎蒙昧的仇人,这是不是也有点面熟啊?一介复制人Roy的境界,竟可与耶稣比肩。
反过来看,以真人自居的自信,就一定那么可靠吗?影片中的另一个女复制人Rachael,就浑然不知自己的复制人身份,因为她有一整套被移植的完整记忆。而记忆的不可靠,后世的科幻片也没少渲染了。作为主角的银翼杀手Deckard,由于他曾梦见独角兽,而自家房门前又被同僚放了独角兽的折纸(此同僚还曾在复制人的房间中留下过一样的独角兽折纸),因而怀疑自己的记忆也是被移植的。他是真人还是复制人,各路影迷争执不休,但我觉得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怀疑了。怀疑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人性,自己的灵魂。
都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银翼杀手》也没放过这一点,从片头倒映着2019年洛杉矶面貌的眼睛,到那个设计眼睛的老头子的整场戏,猫头鹰不断旋转的眼睛摄像头,乃至Rachael那看似空洞而又藏着复杂感情的眼神,再比如钉子戳手心这些看似“毫无必要”的细节,就是在本片慢节奏之间,加入的散文般诗性的东西的例子。
求长生而不得,求认可也不成,那么还能追求什么呢?那只能是短短人生的体验了。这也就是Roy那一段“科幻史上最美遗言”的由来:“我见过你们不敢想象的事物,我看到了战舰在猎户座肩上熊熊燃烧,我目睹了C射线在汤豪舍之门外的黑暗中绽放闪耀。这些时刻终将全流逝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像在雨中的泪水一般。是时候…去死了。”
如果你求不得长生,也做不得人上人,是不是就会想想诸如周游世界,多多体验,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呢?
一个充满了寓言意味的科幻故事,各种细节元素紧密配合,和这赛博朋克的宏大背景,一起铸就了不朽的诗意。是不是的确要比“找出真相,挫败阴谋,杀死Boss,喜迎解放”深刻一些呢?
微信公众号:肥嘟嘟看电影(feidudumovie)
2019年11月,未来以另一种方式降临。
前言
今天是2019年11月的第一天。
欢迎来到《银翼杀手》故事的开端。
其实“银翼杀手”发生的时间,经历过多次更迭——
1967年,迪克写下原著时,想象的是1992年的世界;
1980年,小说在美国再版,出版社觉得书中技术并没有很快实现的可能 ,为了自圆其说,把时间改成了2021年;
1982年,《银翼杀手》改编的电影上映,雷德利·斯科特把时间线稍往前拨,于是就有了片头经典的November, 2019 。
2019年11月,成为公众认知里代表“未来”的时刻。
这一天终于到了。
没有仿生人,没有电子羊,没有战舰在猎户座边缘熊熊燃烧。
可口可乐、青岛啤酒还在,贝尔电话和雅达利早已消失。
是他们“误解”了未来吗?
不。
看看今日世界,基因编辑、Siri、电子支付、语音识别、网络、共享经济......
未来以另一种方式降临了。
在这个充满科幻感和游戏感而又危机重重的今天,纪念写下《银翼杀手》的那位大师,了解他笔下的未来世界,是很有意义的。
菲利普·迪克 by Lothario Areski
(节选)
作者 | 小青
在迪克死后,他的书才不停地再版,他被惊呼为这个时代的伟大作家,或科幻作家中的科幻作家。
有人用他的名字设立了科幻奖,他的小说频频被翻拍成电影,包括《银翼杀手》、《少数派报告》、《全面回忆》、《异形终结》、《艾伯姆斯自由电台》、《命运规划局》等总共十部。
斯皮尔伯格、吴宇森等人都做过导演。
《全面回忆》《少数派报告》《命运规划局》《记忆裂痕》......不用怀疑,迪克可能是
当然还要加上最近的《菲利普迪克的电子梦》
迪克的小说,留给我几个很深的印象。
首先,他不搞科普,也不写正统的核心科幻。
虽然,从科幻的角度看,他的设定很多,涉及了非机械论的新世界观,包含了相对论、量子论,并与混沌理论、热力学第二定律、复杂性理论和虚拟现实的混同,智能机器也是他喜欢的主题。
他给出的背景包括了整个太阳系,不时出现宇宙飞船、月球基地、火星之旅,但是,这些并不是他的重点。
很少见到迪克像中国科幻作家那样,围绕一个很硬的科学道理,在进行大段的阐述。
他还创造了很多的奇异语言,并作出了各式的发明,像亡灵馆、光相子、反超能技术等,但他对这些“高新科技”的内核,也基本上不加以理论解释。包括对时间倒流,也没有任何可靠的说明。
他更像是游走在科学与玄学之间。
他创造了一个阴晦而闭塞的、不停地滑向死亡的宇宙。
比如在一九六九年出版的《尤比克》就是这样。
这版亮粉色封面很配迪克
这个故事预言一九九二年,普通人已能够随随便便登上月球,并且很多人都拥有了超能力,比如心灵感应什么的。
有一家美国公司,老板叫做朗西特,和他的半死人妻子一起开了这个公司,招募反超能力的人,为客户服务,如保护被超能力的人窥探大脑隐私什么的。乔·奇普是其中一员。
有天他们接了一个大单,来到月球,未料遭到竞争对手算计,挨了炸弹。队员们发现老板死了。奇普等人逃回地球,结果发现很多东西都在变,包括电话卡不能用了,牛奶变质了,钱也变样了,本是罗斯福的头像,变成了老板朗西特的,而死去的朗西特不断给他们发来讯息,非常诡异。
最后连时间也变了,他们回到了一九三九年,回到了一个很像美国的世界。他们中的人只要脱离队伍,就一个个消失、死去。最后奇普发现,他自己其实才死了,处于半死人状态,所有的队员早死了,而他的老板其实才活着,一直在试图激活他,与他对话。但故事到最后连老板也不能确定自己是死是活。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来的,直到最后仍扑朔迷离。
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从头至尾,充满神秘感,暗黑而冰冷,是彻底的绝望,犹如噩梦,更确切来讲,读者整个就像是行进在一次佛教般的中阴之旅中。
《黑镜:潘达斯奈基》里ZZ家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尤比克》海报
迪克在《尤比克》中发明了一个科幻设定,也就中文译作“亡灵馆”的东西,死掉的人都冻在里面,但其实只是半死人,访问者可以用一种基于光相子的技术手段,激发半死人的思维,让他们与活人对话,一起讨论问题,商量事情,共同经营世界,而每对谈一次,那半死人就随着能量的消耗,向真正的死亡滑去一分。
尤比克则是一种防止衰败的喷雾剂,防止人堕入彻底死亡的万劫不复。但它究竟是什么,怎么来的,最终仍是神秘。据迪克的前妻讲,尤比克其实是上帝的隐喻,全知全能,无所不在。
像迪克的许多作品一样,《尤比克》也是由政治、商业和物理领域,最后进入了本体论的拷问。这是迪克小说中最为纠结的、也是最精彩和困惑的部分。
其次,迪克小说的情节往往很紧张,充满追逐、杀害、战争、阴谋。
但是并不是丹·布朗或汤姆·克兰西那样的小说,而更像是徘徊在梦境之间,最后走向了社会学和哲学的思辩,要回答世界是否是真实的、人类的确切身份究竟是什么等问题。
在《高城堡里的人》这部经典的小说中,德意日轴心国赢得了二战,美国被肢解成三部分。东部归德国治理,中部算作非武装的自治区,西部到太平洋沿岸由日本管理。而整个世界被德日这两个超级大国分割,亚洲归日本管,欧洲和非洲归德国管。两个国家既有合作也有矛盾。
《高城堡里的人》,又译《高堡奇人》
故事开始时,希特勒已经疯了,而总理波曼快死,德国内部爆发了权力之争。
在小说中,迪克表达了对法西斯主义的厌恶。在他笔下的世界上,到处是秘密警察。纳粹是无比邪恶的。血腥和黑暗处处都是。
《高城堡里的人》读来倒有些像是奥威尔的《一九八四》。而普通人的命运是不确定的,是压抑的。他们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像噩梦一样。
书中的大部分篇幅,就是讲这些普通男女的生活。这跟当时的不少美国科幻并不一样。那些科幻关注的是飞船、星云和外星人。事实上,《高城堡里的人》是一个关于人和人的关系的小说,讲人们之间的隔阂、猜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别人是谁,都在互相打量,讲着暧昧的对话,陷入两难的困境。即便是占领者,德国人和日本人,也活得很累。
这好像是一个存在主义的小说。
《高堡奇人》美剧已经第四季了
好在,在一片黑暗的统治中,出现了《易经》,无奈的像虫子一般活着的人们,从爻辞和卦辞中寻找答案。这是小说的一个核心所在。
它与西方的机械宇宙不一样,被认为是对抗法西斯主义哲学的东方思想,也是人们寻找救赎的希望。它似乎为不确定的世界带来了新的确定性。算命,即是给出了某种确定的结论。
正是通过《易经》,人们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它与我们的世界是平行的,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是一个梦想成真的乌托邦,在那儿,德国和日本被同盟国击败了。高城堡里的人写下了一本小说《蝗虫成灾》,记载了他根据《易经》推断出的那个世界的故事。
《高堡奇人》主角之一,沉迷《易经》的贸易大臣
这成了一本禁书,遭德日封杀,但在地下流传,人人争读,甚至德国人和日本人也对它着迷。这是一本书中之书。后来的金·斯坦利·罗宾逊的《蛮荒海岸》也许受了这个的影响。
迪克借《蝗虫之灾》告诉读者,虚构的才是真实的,而我们天天生活的“现实世界”,是虚假的。
然而,仔细看,虚构的也不是真实的,的确,在《蝗虫成灾》中,同盟国胜利了,德意日失败了,但它并不是我们今天历史看到的那场二战,很多细节已经不一样了。
战后的世界也与现实中的不同,比如那段关于五六十年代中国的描写,很像一九七八年后的中国。苏联被拆分,美国实现了民主,而英国变成了集权国家,邱吉尔独裁当政到九十多岁,最后英美大战,美国失败。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呢?没有答案。这反映了迪克的世界观,因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因此在这书中,他又让那些爻辞和卦辞彼此矛盾,《易经》最终给出的,是一幅幅无法确认的多重宇宙图像。
在这里,迪克把东方古典文化与现代物理学相融,阴和阳的两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之上,是混沌,是无。
即便那些细节也如此,真的文物,假的文物,难以区分,这同时是在暗示,世界是最终要走向混乱的。这是熵所不能挽回的结局。
纳粹帝国或美利坚帝国都会是这样。所以看似能确定地算出未来命运的《易经》又把人引向了更大的命运不确定性。
第三,是更具有文学性的小说。
他构筑的图景,是人类文学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在《血钱博士》中,核战争摧毁的世界分裂成了成百上千个小社区,核辐射导致世界上产生了新型智慧生物和有特异功能的变异人,在太空中,还有一个宇航员永无休止地绕地球飞行。
这一幕怪异却又无比真实,就是这个现实世界的写照或暗喻。
迪克写的是人性的最深刻的一面。所以,他的小说更在于人文价值。
他的语言短促而充满自诘,处处透露出对世界和他人的不信任。
他的文字黑暗、混乱、恐惧、战栗、怪诞、荒谬、疯狂、压抑、纠结,常常是梦呓般的长篇对话,主角也像是活在别人的梦里,世界随时会发生翻转,还弥布了神秘和错位,叙事经常不连贯,有着宗教或邪教般的本体论情结,是东西方文化碎片的混杂,贯穿了哲学或准哲学的沉思或抽搐。
他的作品往往很难卒读,也很难理解,更难翻译。
像《帕莫·艾德里奇的三处圣痕》就是这样,在整个小说中,现实,幻觉,再难以分开,主人公究竟是外星人的傀儡,还是调查者眼中的幻觉,抑或就是神灵本身的再现,这在迪克神经质一般的写作中,无法得出结论。
而三处圣痕原指耶稣被钉上十字架时身上留下的伤痕,后有多位信徒身上莫名出现同样的伤痕或印记。
《帕莫·艾德里奇的三处圣痕》
评论家奥吉斯·巴崔斯如此评论这部小说:“这是一部意义重大、情节流畅、节奏控制堪称美妙的小说,只要读上一读,就能拥有无与伦比的烧脑体验。”
《波士顿环球报》的一则书评则写道:“阅读迪克那神秘莫测、不可思议的小说时,读者不得不自行判断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幻。”
在当今这个世界,在迪克离开我们三十三年后,他的忧虑似乎越来越跟现实一致。
生态环境污染,雾霾中看不见人形,科技革命带来了技术对人的奴役,人们像吸食鸦片一样沉浸在电子产品和游戏中,宗教在科学昌盛的时代重新成为最大的命题之一,新型的战争,包括机器人战争和信息战争,也包括核扩散以及宗教极端主义之战,都让人深感恐惧。
经济下行,增长乏力,贫富差距扩大,新的极权统治,“不确定”成了描述世界的关键词。
这些都让我们重新审视人类存在的意义。
而这一切正是迪克表述的主题。
后记
回到开头,是当年的科幻大师们想错了未来吗?
并不。科幻的功能从不是预测未来。它让我们重新审视人类的意义。
今天,当你感叹“未来已来”,顺便去读读迪克吧。
作者 | 小青,科幻爱好者,美国东西方中心访问学者。中国和迪克气质最接近的一位重量级科幻作家,就不告诉你是谁
前言、后记 |船长
“说实在的,我问雷德利·斯科特,我书里的一些想法到底有没有放进这部电影里,他回答我说没有。”——菲利普·K·迪克
《银翼杀手》作为赛博朋克电影的原点,在跨越37年后,俨然成为一座丰碑,而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也已被封神,被无数科幻迷顶礼膜拜。但是在1982年电影刚上映时,评论界的反馈却和如今完全相反,它几乎遭到全面讨伐,恶评如潮。以至于哈里森·福特都曾一度不愿提及这部电影。
然而所谓的“恶评”到底恶毒到什么程度?下面,为了给大家最直观的印象,我在巴黎找到了一本1982年9月出版的第79期《咆哮金属》杂志,这本革命性的漫画杂志在《银翼杀手》上映不久便刊登了一篇影评专稿。用七个版面对《银翼杀手》以及雷德利·斯科特本人给予无情抨击,甚至祭出了“菲利普·K·迪克的第二次死亡”和“莫比斯的第一次死亡”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
《咆哮金属》杂志的影评风格,跟他们的漫画一样狂傲不羁,这篇评论将法国人性格中尖酸刻薄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然而,要说谁真有资格来评论《银翼杀手》,那么《咆哮金属》实则当仁不让。
这本诞生于法国的SF漫画杂志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法语名Métal Hurlant意为“咆哮的金属”,发行于1975-1987年。该杂志的出版方便是大名鼎鼎的“类人联盟”(Les Humanoïdes Associés),由漫画家莫比斯(Mœbius)联合漫画家菲利普·德吕耶(Philippe Druillet)、主编让·皮埃尔·迪奥奈(Jean-Pierre Dionnet)以财务总监贝尔纳·法尔卡斯(Bernard Farkas)于1974年创立于巴黎,意图打破当时法国漫画杂志的陈腐风格,给艺术世界投下一枚炸弹。
《咆哮金属》专注于发表最具颠覆性的科幻漫画和成人漫画,这群桀骜不驯的艺术家借助这个平台创作了无数经典。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杂志于1977年登陆美国,作为科幻漫画的圣经,影响了一批好莱坞科幻电影,包括且不限于《星球大战》、《异形》、《银翼杀手》及《电子世界争霸战》。毫不夸张地讲,对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好莱坞而言,这本杂志就是他们的电影概念设计手册。
本文的目的并不在于判断孰对孰错,任何改编都会招来原作党的非议,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的改编变成了新的经典,而有的原作,则可能因媒介的更迭而衰落。无论怎样,能从一套四十多年前的漫画杂志找到与当下世界的些许联系,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有趣。我们都生活在过去的结果里,从以下这篇评论中,或许能够窥探到当年那些在科幻界锐意进取的人,是如何看待“新”事物的,想象在某个历史分叉的节点,某个经典的诞生或毁灭。
另外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下面的影评针对的是1982年初版《银翼杀手》,而非现在大多数地方能看到的重制版,因为技术的飞跃和导演对剧本的深入挖掘,两个版本在剧情和画面上已有巨大的差别。
下面,我将尽量对影评原汁原味地翻译,如果你觉得语言太粗陋,相信我,原文就是这样。
原文刊载于1982年《咆哮金属》杂志第79期
翻译:+锁
版权属于原作者,请勿用于商业
菲利普·曼纳弗尔 Philippe MANOEUVRE,1954年出生,法国记者,主持人,乐评人,漫画社评人,曾担任法国音乐杂志《Rock & Folk》主编。
菲利普·曼纳弗尔去看了两遍“难看的责罚”,面对这部由好莱坞,或者由雷德利·斯科特,或者干脆由他们一起呈现给观众的“菲利普·K·迪克式电影”,他给出的评价坚定且没有任何余地:一帮混蛋!
差劲
大家都知道鲍里斯·维安(Boris Vian,1920-1959,法国作家,诗人,爵士乐手,对法国爵士乐发展有重要影响,译者注)是怎么死的。他当年被邀请去看以他极富争议的小说《我将在你们的坟墓上唾弃》改编的同名电影,作为《北京的秋》的作者(顺便说一句,自从开始转型搞摇滚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该死又反动的蠢货),他在黑暗的放映厅里被气得心脏病发作。
当时他努力让自己恢复意识,仅为悲呼:“这就是他们的改编?太恶心了,恶心!”,接着痛苦而亡。
拥有心灵感应的菲利普·K·迪克是幸运的。他应该庆幸没有看到自己的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在70毫米胶片大荧幕上被雷德利·斯科特这个可耻的广告业包工头谋杀。因为在电影上映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我们。
面对这样的灾难。科幻小说迷自然感受到的不多。那么他们应该炸掉放映厅吗?或者将自己那本小心翼翼一读再读的《Robot Blues》(《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的原标题,译者注)一张张扯下来,包裹着烂泥寄给导演?
从一开始,科幻迷就闻到了一丝异样,什么?迪克的宇宙就这样被放进一个不停下雨的城市?那个写出《尤比克》(Ubik)的伟大作家所创造出的平静而干燥的世界,怎么到这儿就变得像潮湿的蚕茧似的,还到处漂浮着腐臭的雾?
雨是越下越多了!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哈里森·福特的那可怜的脑袋,在长宽高三种维度上接受雨的洗礼!
当画面从俗气的蓝色蒸汽里浮现后,我们将发现这部科幻电影既昏暗又锈迹斑斑?不,是我夸张了。影片并不是从雨里开始的。而是:第一幕(你们将看到剧本的扯淡)是从男主角扩张的瞳孔中反射出来的。接着突然停住然后继续往前,因为这一幕是精神错乱的。2020年2月的洛杉矶被千万火光点亮。突然,从摩天大楼组成的森林中喷出一道巨大的火焰,接着远处的又喷出另一道。噢!对于一个由机器人杀手和无畏警察组成的美丽故事,这样的布景还算不错。噢!一记阴郁的闷锣将观众的屁股重新送回到座位。这只是一个名叫范吉利斯的人制作的低沉且刺耳的音乐,这一切发生在电影开始后的三十又百分之二十三秒,提醒我们它没那么简单,要当心!
观众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之后便是欺骗。我很少碰到像这样一部电影,它可以在点映时让观众喝倒彩!通常情况下,被电影公司诚意邀请来的家伙们会在电影没结束时就离开,但这次我们留下了,因为菲利普·迪克,因为哈里森·福特。我们尴尬地希望电影里那些瑕疵的妆容终将破裂,或者尴尬地希望电影中那些不协调的地方最终都能修正,或者,谁知道呢,我们甚至希望《异形》里的那个邪恶怪物快点从谁的胸腔里钻出来,边跑边尖叫,然后躲进某个货仓里。
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呆傻
然而蹩脚的斯科特早已经计划好了所有的事情,从头至尾。这次他给自己的广告盔甲完美的涂上油。我们已经见过电影的宣传,也在《新音乐快递》(New Musical Express)杂志上看到了他与菲利普·迪克的合影。所有人都估摸着这次合作必会诞生下一部《星球大战》。
看来是我们大意了。
当年斯科特来到《咆哮金属》的办公室时,离《异形》上映才没多久,他只是为了来见一见我们这些默默无名的创作者,正是我们,令人印象深刻地,在三个月之前就预言了这部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怖电影的成功。雷德利·斯科特坦言他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把莫比斯和奥班农(Dan O'Bannon)合作的漫画《漫长的明天》搬上大荧幕。
这些东西都付出了代价,对没错。
这个红发的英国佬很早就意识到,如果能侵蚀一个让他可以从里到外利用的项目,那将一劳永逸。他便进入《沙丘》剧组,然后磨洋工式地工作。在被《沙丘》庞大的创作难度吓到后,他又回到之前的点子,那就是拍一部剽窃《咆哮金属》的电影(他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在《神奇电影》杂志第30期17页中承认过)。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凭空搞出一个改编自菲利普·迪克小说的项目,其实这个项目是他两年前放弃的。因为《异形》的巨大成功,雷德利·斯科特就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他突然想明白了:迪克是个老傻蛋,一个在美国并不出名的作家。而“类人联盟”,或者《咆哮金属》杂志则亏欠他一切,或者近乎一切。为什么不拿这个偏执老作家的书搞一次好莱坞式改编,拍一部不欠任何人的金属风格电影呢?
粗制滥造
第一个要跨越的障碍无非就是作家菲利普·K·迪克本人了。
雷德利·斯科特是这样操作的,他先找了一群好莱坞最烂的编剧来对迪克非凡的原著进行改编,之后将改头换面的第一版寄给迪克,结果被迪克大肆攻击,并且被他在《电视指南》里将这个版本撕得粉碎。之后电影工作室更是来势汹汹,举个例子吧,雷德利·斯科特讨厌书名里的“Androids”,他觉得太陈腔滥调了。迪克回应道:“我的书名就叫这个,难道我还该因此对雷德利·斯科特感到抱歉吗?”
第二个编剧致力于剧本,这个工作可真不容易。斯科特想绝对地掌控剧本,强行进入原本清晰的剧情,并且希望(创造一个未来私家侦探,消灭那些重回地球并试图混进人类的仿生人)将《Heilman》、《封闭式车库》以及《漫长的明天》里的所有元素都收集进来。最终在第一版剧情的第三版里,他达到了目的,这是由大卫·皮珀斯(David Peoples)改编的版本。这个大胡子酒鬼加二把刀以文学的方式糟蹋了迪克的小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在电影里看到这样的场景:主人公戴克在那条迷幻又离奇的道路上奔跑,然后他竟然从两个1977年的朋克旁边穿过!
在一部基于菲利普·K·迪克小说的电影里出现朋克!?现在你们能够体会这部糟糕的电影是多么扯淡和怪异了吧?
我们需要一点辛辣的墨水来擦擦雷德利·斯科特的眼睛,再给他喝点漂白剂,接着把这个蠢货带进某个电视工作室,然后这家伙才能平静的为廉价丝袜和香水生产广告。因为在华而不实,匠气十足,画蛇添足以及在浓雾里摆弄那些霓虹灯泡的能力上,你最牛逼,斯科特!
是啊!“有时候”,一位特效人员说:“因为布景中各个方向的光效太多了,电脑反应不过来,所以必须来来回回手动操作开关。”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的导演才老是跟菲利普·K·迪克连不上线?
抱歉没忍住吐槽,但菲利普·K·迪克的作品是我在这个星球上仍然崇敬的少数几样东西之一。我甚至因为某任女友说讨厌《高堡奇人》而跟她分手。
在巴特利斯·布朗·弗兰卡的广播节目“高卢之狼”里,我开始聊科幻小说,但是我从来没能成功阐释哪怕一本迪克的作品。
你们可以这样想:迪克创造的这些机器是如此庞大,难以置信,繁茂芜杂,它们在自己的生命里运转并且抵抗试图侵入的外部世界。我曾绞尽脑汁尝试阐释《高堡奇人》、《遮蔽的眼睛》或《太阳系大乐透》里的哪怕一个小概念,但实在太困难了。
想要让诸如菲利浦·何塞·法尔默(Philip José Farmer)的《走向你们散落的身体》(To Your Scattered Bodies Go,1971)或者杰克·万斯(Jack Vance)的《永生》(To Live Forever,1956)这样的作品灵巧的重生并不算难事。不过一旦涉及到迪克的小说,哪怕选择他最短的作品,也难以阐释其无限内涵。
一次,当制片方实在需要用一张照片来吹嘘这个项目时,他们引诱迪克和雷德利·斯科特到一场小型和解会,就在1981年圣诞节前不久。迪克的确到场了,但是他在不久之后不得不为此解释:“说实在的,我问雷德利·斯科特,我书里的一些想法到底有没有放进这部电影里,他回答我说没有。”
耻辱
这部电影到底把什么搞错了?
当然是这些混蛋仿生人了!
对于菲利普·K·迪克来说,这帮仿生人是卑劣的。他们虽然构造精密,但只是对人类的滑稽模仿,是一些残忍,冰冷,没有内心的物体。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小说里会有测试,以揭露他们亚人的身份。
而对于雷德利·斯科特,这群仿生人简直令人钦佩,这些超人比人类更强大,更智慧,更快。一般来说,酸性文明会与碱性文明剧烈碰撞,现在看来似乎后者占上风。雷德利正大赚特赚的时候迪克却死了。
对,但是!
可怜的戴克(哈里森·福特),他的工作是追杀仿生人,这简直太蠢了!电影里好多次,雷德利·斯科特都在无意识中想要将这个人物抹除。我是说在真的成片里!在这部电影之前,有谁听说过哪个导演对自己的主角有如此深仇大恨?哈里森·福特真可谓受尽折磨,他的嘴被打破,手指被折段,他的形象被毫无理由地破坏。
雷德利·斯科特仇恨的是哈里森福特!
所以才让他去追捕那些新纳粹仿生人!
目的只不过是想让他受辱!
没错,哈里·森福特最后还留着一条小命,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想跟仿生人瑞秋在一起,瑞秋就像一头“凝固的海狮”,让人性致盎然。她总是努力让自己显得朦胧又困惑,就像劳伦·白考尔(Lauren Bacall)在那些著名的侦探电影里那样。可她几乎要激起影院里最巨大的笑声。
瑞秋由肖恩·杨(Sean Young)扮演,她“幸运地”遇到了本片宛若神助的法语字幕翻译,这个叫罗伯特·路易的滑稽家伙,居然将“I’m going to kill you, Fucker!”翻译成“ 我要杀了你,爸爸!”,此行为直接将电影节奖杯从肖恩·杨手里夺走。
谢谢你,罗伯特!
(我现在仍然记得《遮蔽的眼睛》(A Scanner Darkly)法语版里那个著名的翻译,书里不幸的主角想用“红色”(reds ,美国俚语,代指镇定剂)自杀,因为依赖上瘾的“药”都没了,他便受尽“冷火鸡”(法语版就是这么翻译的!)的折磨,也许你们知道约翰·列侬有一首歌也叫《cold turkey》,但是所有的瘾君子都要给予威廉·巴勒斯一点敬意,因为只有他知道“冷火鸡”的真意,即药物成瘾后突然戒断所产生的不愉快体验,人们像冷火鸡那样浑身鸡皮疙瘩。)
迪克,每次都是这样,他会永远被糟践下去吗?
愚蠢
但是必须重申,我们或许应该原谅雷德利·斯科特这一连串的滑稽动作,以及他对迪克惨不忍睹的改编,因为如果,这部电影在单调、凄惨、肮脏、令人讨厌的抄袭之外,在某些地方还留下点什么呢?
我们劝自己,斯科特这只平庸的獾终将对迪克怀有最大的敬意。因为这位生前在自己国家籍籍无名的伟大作家,最终会获得大众的拥戴。因为他的作品,在电影的推广下,终将宣誓其重要,并扩展到更广大的受众中去。
这部片子像缓慢爬行的蜗牛,在地上拖拽出一条粘稠的线,还想在其中传达出庞大的叙事,作为平庸之作是不是想得有点多?迪克,在他用信念与热情写下的无数作品中,他哪怕有一次会让他的读者感到无聊吗?
因为在《银翼杀手》的两个小时中,整部电影都在告诉你,这真不是个笑话!
在道格拉斯·特朗布尔(Douglas Trumbull)制作的那异常精细的模型中,在这个斥巨资打造的洛杉矶中,不察觉也罢,否则你将发现整部电影就好像在你家冰箱那么巨大的模型上拍的。更别提影片最后的那段,简直像是直接从《闪灵》的开头一帧一帧扒过来的。我们能打哈欠吗!能自己掐自己吗!能问邻座要一个口香糖吗!能确认一下紧急通道是否畅通吗!能剔剔牙吗!
荧幕上屁都没有,反正在画面技术上没什么看头。那么对于哈里森·福特失神地喝威士忌的镜头呢,是否向观众表现了电影的迷醉?再别跟我提这”完美风暴”了,他貌似披着迪克式英雄的外衣,可是在这里,他被毁灭,被遗忘,他迷失且不修边幅,为生存奔波。
快看,我们的未来版私家侦探出现了!
他从办公室走出来,奔向未来版汽车(生锈,肮脏,一堆真正的烂泥),然后将那帮友好的仿生人逼到天涯海角,但实际上他们从没得罪过他。
如果说这些仿生人是一个深度成瘾的吸毒者的奇幻梦想,那这个老戴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在他浆糊一样的大脑里,所有的思绪乱作一团。他有规律的把枪掉在地上(不过没关系,这可怜的武器还没有成功杀死过什么仿生人。仿生人也还没能把他送进地狱。最后终于没有让制片方Ladd&Co失望,哈里森·福特追上并且消灭了他的敌人。)
对于第一个仿生人,我们还能够忍受,因为影片刚开始。但是到第六个仿生人时,我向你保证,放映厅里椅子的咔嚓声让我想到春天峡湾里正在解冻的冰山。
看《银翼杀手》的时候,观众不打哈欠,他们直接睡觉,打鼾,就像我说的,观众死于无聊,或者死于愤怒。
而菲利普·K·迪克在电影上映前死于耻辱。
几年前,同样也是在《嚎叫金属》上,两个影评人对《星球大战》提出了一个大问题:我们以老旧太空歌剧的形式将科幻小说搬上荧幕。好的,但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好莱坞才能将斯宾纳(Norman Spinrad),法尔默(Philip José Farmer)或者菲利普·迪克的作品改编成电影?
现在我们看到了。
好莱坞把这部非凡的小说制作成了一本太空特效手册。
雷德利·斯科特将道格拉斯·特朗布尔(Douglas Trumbull)解冻,他被召唤进剧组救场,从零开始制作了90多种效果,之后再没头没尾地将它们连起来,没有任何节奏感,就是为了让电影好看?
是的,真的,你们这帮人一起,剽窃,盗用,组装,修补,粘贴,制作这些微缩模型,然后又在霓虹灯闪耀的冰冷场景中拍摄傀儡般的人物。你们不是在拍电影,你们是在谋杀菲利普·K·迪克!
乔·斯大林 Joe Staline,《咆哮金属》杂志社的共用笔名,主编让-皮埃尔·迪奥奈和莫比斯都用过该名。
一个令人作呕的城市,就像一堆汉堡王,在侦探小说般压抑的氛围里,天空划过肮脏的飞行出租车。中国人在玩球,吃大豆长大的肥胖美国人衣衫褴褛,就算旁边发生枪杀,他们也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一眼。墙上挂满了涂鸦和海报,有敞开的门通向其他地方,上面同样覆盖着涂鸦和海报。不,我向您描述的不是漫画《漫长的明天》或者《l’Incal 》里的场景,我在说《银翼杀手》。
抓小偷!莫比斯的确曾在《异形》中为雷德利·斯科特工作过,但是现在斯科特却相信他可以直接剽窃莫比斯,且不点明出处...
你会告诉我斯科特的电影并没有整部都在剽窃,并且片子里有一些恶魔般的家具看起来更像是吉格尔(Giger)的手笔。可问题是,虽然吉格尔也在《异形》剧组里呆过,但是同样地,他并没有参与任何《银翼杀手》的视觉设计,不过先让我们忘了吉格尔吧...
电影界偷窃莫比斯的概念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明目张胆。我甚至从雷德利·斯科特的手中看到过几张草图,它们使用钢笔,线条仔细,拥有漂亮的曲线和点,没错,那正是莫比斯的手稿。
但是上帝,所有这些并没有组成一部好电影,为了将他想要的元素搜集齐全,斯科特在中途丢下了电影本身。整部片子看起来虽然漂亮,但是没有意义。可怜的哈里森·福特像是直接从贝提永(Pétillon)的讽刺画里走出来似的狼狈不堪,电影从开头到结局,他几乎都没说什么话,然而却被成千上万的雨点打在脸上:我甚至觉得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似乎有一台机器一直在用喷壶浇他的头。
当我们指责某人的盗取时,总有必要提供一些证据,这里是一张莫比斯的画,它能告诉你一切:一座肮脏的城市,一个五十年代打扮的男人,留着哈里森·福特一样的发型,他正在奔跑,后面有一些非人类的敌人在追赶他。这幅画已经有二十几年了,所有的《银翼杀手》元素都在里面,并且要更好:
我不会再打扰您了。
FIN.
极繁华下的极荒凉
1982年的《银翼杀手》将科幻小说中的赛博朋克(Cyberpunk)风格化为视听的艺术,开创了视听系赛博朋克的先河。
赛博朋克之风格以强烈的反差营造极强的荒诞、疏离、压抑之氛围。往往是物质条件的极度繁华和社会心态的极度空虚、荒废之大反差,借以表达对人类之精神追求在未来高度发达的科技下该何去何从的反思。
在《银翼杀手》中,极繁华下的极荒凉之大世界,反是被作为异类的仿生人,在人类精神文明的废墟中,苦苦追求人类终极问题的思考,就像是广袤无垠的大沙漠里,长出一枝血染的花,妖艳而悲寂。
影片的开创之一,就是创造了风格化的赛博朋克画面。
影片的画面也是繁华气质和荒凉气质融合的延伸。民族风格和世界元素、远古的神秘主义和现代的超现实主义、摩天大楼的灯火通明和绵绵不绝的酸雨与挥之不去灰尘,种种元素交合在一起,构建了THE DESERT OF REAL (现实荒漠)。
影片在画面中融合了世界的各种民族元素,里面有成群的朋克青年、黑人、墨西哥人,穿着修女装的男人,扮成克利须那神的印度人,甚至有穿着军装的中国人。这些元素中尤以东方或者说是日本符号最为醒目。满街假名的霓虹灯招牌,随处可见的日式料理。最显眼的是摩天大楼巨幕上传统日本妇女,白面红口,着和服,咿咿呀呀传出听不懂的话语。
日本符号,是西方文化对陌生文化充满神秘主义的向往。神秘,一方面来自陌生、遥远;另一方面因为日本文化本身有着冰和火的激烈碰撞,生之绚烂与死亡之美,增添西方对日本文化神秘之憧憬。其实,大量日本元素,也有80年代美国对日本经济入侵的恐忧。大概在当时美国人的潜意识里,日本之于美国,就像仿生人之于人类之投射。
影片中处处弥漫远古的风貌和超现实主义画面。Tyrell公司的大楼融合了埃及、玛雅、阿兹台克的金字塔造型,外壁刻有被酸雨腐蚀的图案,具有远古和未来的特色。
在大楼内部,“银翼杀手”戴克测试瑞秋的时候,其画面的色彩与构图更是在文艺复兴绘画气质上注入了超现实主义的风格。这图片有意地构架了类似《最后的晚餐》的面,在对称的构图中,与中间的太阳形成三角形的结构。横摆长桌是戴克测试仿生人的平台,跟耶稣最后的餐桌如出一辙,加强了横向的平衡。但是画面的色彩是尘土中阳光的浑黄,背后的金字塔与太阳一起,像是人类潜意识里虚幻的梦境,充满达利画作的风格。
对潜意识与现实的冲突之表现,不管导演是否有意,都很明显。戴克在刺杀仿生人之时,爱上了仿生人瑞秋。戴克在窗下强吻瑞秋的时候,百叶窗里透过阳光,光影形成了条条横纹,映在两人面上。这里与《惊魂记》里的画面如此接近。后者是在表达恐惧与爱欲的纠缠,这里戴克亦是如此。
闪亮的霓虹灯,入天的大厦,空中飞来飞去的空间运输车,高耸入天的管道,还有永远不会停下的酸雨,与混混沌沌空气,大概大家都会想到《火影忍者》里的雨隐村。按照时间先后,岸本借鉴了这里也未可知。
影片的另一开创之处,在这现实的荒漠中,精神的废墟中,仿生人发出了对人类终极问题的关怀----永恒与消逝。
罗伊是仿生人的首领。是泰勒博士制造出来的,被称为“仿生人中的天之骄子”。在制造这些仿生人之时,因为担心其发展出人类的情感,而设置了四年的生命期限。当罗伊开始追求生命的延续时,他就开始脱离了简单的仿生人的范畴了,他有了生命的意识,有了求生之欲,有了永恒之念,非机器所能为。
当他向泰勒求永生之法时,泰勒说:“The light that burns twice as bright burns half as long. And you have burned so very very brightly.” 罗伊向泰勒的发问,何尝不是人类对造物者的发问。
这里的宗教寓意其实非常明显。罗伊称他的创造者泰勒博士为“Father”,除父亲外,还有“天父”即上帝之意。罗伊是否是耶稣暂且不论。罗伊在与戴克斗杀过程中,由于意识渐渐模糊,用钢条刺穿手掌,确有耶稣受难之象征。况且,罗伊用这穿钉之手救了即将坠落的戴克,确有救赎之意。白鸽则是若亚方舟中洪水退去、灾难已过衔着橄榄枝的白鸽。至于罗伊杀死造物者泰勒,是否有“上帝已死”之意味则存之不表。
在罗伊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在雨中的念白,是全片的升华。“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 I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ness at Tannhäuser Gate.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like tears.. in rain. Time... to die.”( 我曾见过你们人类无法置信的事情:战舰在猎户座的边缘起火燃烧;C射线在星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瞬间都将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像雨中的泪水……死亡的时刻到了。)冷雨打在脸上,白鸽从手中飞出,飞向阴霾的天。第十放映室对此这样评说:“他怀中的白鸽直上云霄,是带他的灵魂从污浊的人世飞天,还是去寻找罪恶已洗、洪水已退的的橄榄枝呢?”
一切都会消逝,就像眼泪消逝在水中。像极了博尔赫斯的“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这终究不仅在讲仿生人,更在讲人类。
欢迎关注我的豆瓣:李露白:独立影评人,影评,为兴趣而生。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 I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nhauser Gate.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 in rain. Time to die.
未来都市的设计跟三十年后的任何科幻片比都没在输的
#重看#4K修复目瞪口呆,声效惊人到身心俱颤,配乐如臻化境深入骨髓,伴随永无止境的蓝色烟雨中白鸽振翅,书写永恒时间中孤独的命运;末日废墟场景凄神寒骨,开科幻风潮之先河,母题之深邃堪称典范;因为目睹过盛大奇迹的荣光,我们原谅人类的贪妄,天造之子对造物主的质问无异天谴。
这片放到哪个年代,基本都逃不过票房滑铁卢,让啃爆米花期待轰隆隆砰砰砰啪啪啪的观众思考人和非人的本原这种问题,对双方都痛苦了一些,而我们又不能没有这样的电影,因为,这样的电影会在时间的大浪淘沙以后,散发出与爆米花无关的香味。
七年后的世界就是这样啦╮(╯▽╰)╭一边是日本歌舞伎町mix香港钵兰街mix星球大战的超现实街景一边是黑底绿字dos系统的电脑……这种技术水平叫我怎么相信你们造出了生化人啦╮(╯▽╰)╭
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超出时代的诡谲气息啊,说这是2049年拍的我都信~前面是科幻片、后面变恐怖片、最后又变哲理片了,雷德利·斯科特的电影真是风格百搭。呃,电影院满座真的好恐怖...
一部因美术设计而成立的电影,除了美术设计以外其他一切都严重过誉
可能是看过攻壳机动队的关系,这种相似的题材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大的意思了,而且情节太拖了……另外为什么赛博朋克怎么老下雨?以后可以列个朋克气候表,赛博朋克阴冷多雨、蒸汽朋克气候干燥空气质量差、生物朋克四季如春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那个凶悍暴戾的复制人忽然静静坐化,手中的白鸽宛若天使和灵魂飘然而去的话......我会给影片打2星。它的冗长拖沓,它缓慢滑动的镜头语汇和冰冷粘腻的雨水都要让我发疯了。
光怪陆离、忧伤绝望、且充满复古气息的未来世界……我最喜欢了!雷德利.斯科特把《银翼杀手》的主题移植到了《普罗米修斯》上:人(复制人)想尽办法要见到自己的造物主,希望获得更长的生命却不可得。因为造物主对所造之物没有根本的怜悯和爱。
9/10。重温,激动落泪,导演很清楚自己要拍的不是一部简单的娱乐片,他想讲的是冰冷的机器骨架下进化出比造物主更深的情感光辉和求生意识,放大了人类世界的肮脏与混乱,诡秘缓慢的基调贯穿始终流露着黑色电影的气质,主题晦涩、音效鬼畜、末日控的华丽场面都让本片显得无与伦比的精致与深刻,难超越。
我曾见过人类无法想象的美,我曾见太空战舰在猎户星座旁熊熊燃烧,注视万丈光芒在天国之门的黑暗里闪耀,而所有过往都将消失于时间,如同泪水消失在雨中……死亡的时间,到了。
赛博朋克的划时代经典,科幻蒙太奇的极致表现!
节奏拖沓的要命,为什么这么多人说好?
唯一能与<2001太空漫游>竞争影史最佳的科幻片,黑色电影的打光和基调+冰冷颓废的赛博朋克主题+节奏缓慢的文艺范。范吉利斯的迷幻配乐极佳,特效和美工妙到颠毫。在雨雾迷蒙霓虹闪闪弃楼林立满是东方元素的洛城苍穹下,在追逐与逃亡中,在爱恨交织里,影片静静地抛出对生死,人性,造物主的追问。(9.0/10)
这哪像1982年拍的?
斑驳荒凉的氛围中依旧投射出一丝微弱的希望的光芒,神作不解释。
好看到令人流泪。眼泪是什么?阿多尼斯说,它是最明亮的镜子。罗兰巴特说,它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这部古典艺术科幻片,就像过于浪漫的诗歌,过于悲壮的歌剧。这场太多惆怅、满溢着感情的长梦,像一面摆放在人类面前的镜子,更是对生命注定要消逝的无尽感伤。
八年后重看,比印象中好一些,不过已经和原著的人物关系设定改变极大了,删除的默瑟主义和电子宠物线挺可惜,否则的话,背景设定就更完善了。这个电影不在于表演,在于氛围营造,电影改动原著的时间线怪蹩脚的,雷德利·斯科特是个视觉主义和浅思考者,也注定他的科幻亚文化深入不了。
永远我最爱的电影,没有之一....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 in the rain...